阿帕基的手指上有一股烟草的淡淡味道和不易察觉的薄茧,分别分布于凸起的指节和指尖。乔鲁诺今天才发现——阿帕基三番五次要求他集中注意力,最终忍无可忍大为光火地展开五指,拍到他的脸部的正中央,会攥回部分注意力又不至于留下红印的程度,称得上是对方为他保留的一点难得善心。
“到底刚才是谁说想学的啊?”
乔鲁诺承认是他自己心血来潮要求学吉他,而在他强词夺理得寸进尺地拉住对方的手提出手把手教时,他的注意力全部跑到了各种会让对方生气的地方去了。例如阿帕基的手指甲上黑色的甲油掉了一点,指缘部分能看见一点半月痕,按弦时指甲顶端时不时擦到指板,于是他想,该修剪了。当对方一边警告他不准走神一边调音,他仍是盯着对方拨动的手指,在老师欲再度责难之际先发制人地赞美对方手指修长漂亮。
而老师完全不领情,叮嘱他把和弦记住,从他背后伸过手来把他不安分的手指按到弦上烦躁地演示,头发末梢在项背摇曳秋千,痒得很,故乔鲁诺的注意力再也没成功集中到乐器上去,真不是他不想学。
全怪阿帕基,他心想。一小时前,烟灰缸里被掐灭的第十支烟的尸体为葬礼新增一抷灰土,黑色指甲染上了与死亡接近的若有似无的气味,还有对方前日着凉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感冒所致的鼻音和轻咳,都在影响他认真学习。乔鲁诺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指证对方是传染病毒致使他生病的元凶。
阿帕基不由分说卷起一份报纸往他的发圈上挥去:“瞎说什么,白痴会感冒吗?”
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伺机逮到了报纸的另一端,往自己的身侧一拉,顺藤摸瓜扣住对方的手腕。阿帕基挣了一下之后停止,挑起眉毛注视他,似乎是想静观其变,好奇他能搞出什么鬼把戏来。
“老师,什么时候让我给你涂一次指甲油呢?”
闻言,老师毫不掩饰哈哈大笑起来。
“你觉得我会上当吗?臭小鬼。”
阿帕基眯起眼,这神情不知该算是鄙夷不屑还是愉快笑意。乔鲁诺准备盲目地取后者为正确答案,更进一步按压对方手上的茧子,意图吵醒那里沉睡的一只即将破蛹的蝶。
“考不考虑其他颜色?黄色的可以吗?”他试探触碰光滑的甲面,“黑色看腻了。”
阿帕基不耐烦地甩开手,重新把他胡乱招惹的手按回到吉他上,下最后通牒,说是如果不好好学,老师就要进行索赔,白费的时间和精力都需要翻倍赔偿金额。乔鲁诺的手指切换位置,其主人一心两用,继续以取悦的语气和对方讨价还价。
“我没有钱,老师,你接受其他形式的付费吗?”他满意于对方警觉的停滞,狐疑的目光扫描检测过他全身骨骼。乔鲁诺坦然接受了这等超乎寻常的来自对方的关注,乐在其中,这显然是阿帕基所不乐意看到的现状,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在沙发座椅扭打起来。未成年人夺走口袋里剩余的小半包烟顺便下禁令,成年人揪住金色发辫要往门外廊道拖;乔鲁诺抓着烟纸当人质威胁要撕破,阿帕基转而去抢烟,没有抢到便气急败坏地绊倒他,牵制他的脚踝。
第十一支烟掉到地上,接着是第十二支。冷彻的晚风撞上窗棂晕头转向地和暖气对流,烟灰被潮湿聚集粘成球,越滚越大,像西西弗斯推动的巨石。老师拦着学生的腰提起来不顾当事人挣扎要往门口扔,走到半途又大笑起来,大概是他的碎发挠到了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
阿帕基能轻而易举地把乔鲁诺以各种形式抛出去,如同扔一只溜进家里偷吃的野猫一样简单。而乔鲁诺擅自赌了,他赌对方不会这么做,因为从他踏进门向老师提要求开始,再到至今为止的胡闹,阿帕基再也没想起过要抽烟。
“陪我玩。”
“去你妈。”
O F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