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鲁诺有一个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的梦想,就是在凌晨五点去一次阿雷佐古董集市。不是说他对真假难辨价格虚高的老家伙感兴趣,况且,他对于意大利是不是真的存在能在没有顾客的时间段起身摆摊的商人这一问题抱持怀疑,但仅仅是在凌晨四点半拽着枕边人要求对方陪同去探寻一个传言,看似一本正经实则无理取闹,好整以暇地针对对方无差别的起床气和打到棉花上的拳头出言讽刺两句,就值回票价。
不过在此事办成之前命数有变,被人从凌晨的睡梦中拽起的成了他自己。他揉揉眼睛心情糟糕,阿帕基丢给他一件外套和车钥匙催促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头发蓬乱的年轻大学生不明就里,从对方身后探出头,那只与他恰好同名的猫正被阿帕基单手轻松抱起,消瘦不少,黑暗中两只眼珠子因为害怕而显得明亮。
阿帕基摸摸猫耳朵,又皱了皱眉,低声嘀咕着“怎么又开始烫了”。乔鲁诺也郁闷,细声抱怨一只猫的待遇比他优厚,随后下了楼提前把车开出去。
“你又不是猫,人发烧自己会好的,药都不用吃。”
“阿帕基,我认为你可能搞反了。”
乔鲁诺占领副驾驶座,阿帕基多看他一眼他都怀疑对方想让他把这个位置拱手让给病患。如今猫伏在他腿上不怎么安分,一来乔鲁诺鲜少接触它,其次是不怎么喜欢它。
例如这只病患现在正努力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越过自动变速器往隔壁驾驶座上的人腿上勾,一段时间没有修剪过的指甲轻而易举勾住阿帕基的裤子,轻声叫唤。乔鲁诺根本没看出来这家伙哪里病了,司机看着夜路,腾出手来揉揉猫的脑袋。
空荡荡的宠物医院有值班医生在,了解完情况后这名医生随意向龇牙咧嘴的猫打了个招呼,懒散的态度令乔鲁诺猜此人清梦被扰亦分外不满。
不过在医生拿出体温计时,忽然他心情好些了,狡猾的在读大学生想起来,猫测量体温是需要将那玩意儿夹到屁股里的。于是他积极主动配合按着挣扎的猫实则乐见小家伙受刑,猫全程折着飞机耳委屈地盯着阿帕基,后者啧了声摸摸猫脑袋算作安抚。
接着是验血,医生拨开爪子上的毛找到血管,把针戳了进去。猫呜咽两声,使不上力挣脱,乔鲁诺看见细软的管子里有血液流动,大约抽到三毫升时阿帕基便问:“差不多够了吧?”
才三毫升,年轻人想,倘若轮到自己抽血,对方没准会要求医生一口气抽掉三百毫升。于是他掐一把猫的肉垫,冷淡地注视那只看起来说不定是装病的小死猫甩开他的手,非要阿帕基握着它的爪子,男人撇撇嘴,按着那团止血用的酒精棉花,在验血报告出来前耐着性子完成猫动作间暗示的各项需求。
最后的结论是某种乔鲁诺未曾听说的病毒,医生从柜子里翻出瓶瓶罐罐的药标明服用时间和剂量,接着取出一针注射退烧药物,明亮的针尖在医院冷清的灯底闪烁寒光。兽医举着针筒,阿帕基提醒行刑人动作轻些,乔鲁诺抓住猫的两只前爪时,他突然想到什么,侧过头道:
“阿帕基,快要凌晨五点了,陪我去阿雷佐古董集市。”
“喵——”
“去那边做什么?”
破除无关紧要的传闻,不算什么大事。那里说不定空无一人,也说不定有特别的老商人在贩售古怪猎奇的物件,木质的材料散发中世纪诅咒的味道;天一亮透他们就收拾东西离开,或者一回身便失去影踪。
“不做什么,只是我想去。”
阿帕基苦恼地揉揉眉心,打了个呵欠,最终给出肯定答案。猫受难结束,在满是消毒药水味儿的桌面上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乔鲁诺数数小家伙要用的药,然后虚伪地表达同情,对猫和阿帕基要支付的医疗费。
凌晨五点半,他们将车停在目的地附近。视线所及几乎没什么人,刚被强行塞了药片的病患留在汽车后座呼呼大睡。乔鲁诺拉着阿帕基的手往前走,时不时捏捏对方手掌,阿帕基提出疑问,他便答是为了让对方清醒一点。
“不必了,我好得很。”
“我不好。”乔鲁诺说,“我觉得我可能被你那死猫传染病毒了。”
“哈?”阿帕基嗤笑一声,“你也发烧了?”
乔鲁诺停下来,回过身缠上对方,双臂交于脖颈之后。
“不信你摸摸耳朵。”
男人无奈照办,接着挑眉答道:“体温很正常。”
“喔?确定?”乔鲁诺轻快吻过对方的嘴角,让它上扬到一个难以掩盖的弧度,“要不要再用体温计确认一下?”
闻言,阿帕基沉默地眯起眼凝视他许久,双手掐紧他的腰肢,慢吞吞一字一句:“你说谁体温计?”
梦想实现之路稍有坎坷。由于司机半路起义连人带猫丢回卧房并对他实施测量体温,乔鲁诺需要窝在棉被里恢复体力等下一个凌晨五点再探究阿雷佐古董集市是否存在魔法商人了。
O F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