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突如其来(Leone Abbacchio/ Giorno Giovanna)

2019-10-07


突如其来,那不勒斯下了一夜的雨,到了清晨还在下。布加拉提捡了一只猫,全身湿漉漉皮毛尖稍滴着水,灰不溜秋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窗外雨声合奏摇滚乐,阿帕基猜对方被飞驰而过的车溅了一身泥水。

猫还很年幼,洗了澡之后立刻把毛吹得蓬松以免着凉。布加拉提判断对方刚断奶不久,两只手就能轻松接住。他把小东西送到阿帕基鼻尖下边,刚满一岁的德牧如临大敌,嗅了嗅这团清洁完毕的毛球,耳朵警觉地竖起。电视昨天播放的那部讲述世界末日的教狗一知半解的电影,它还记得清楚。

动物直觉总是格外可靠,那只猫根本就是灾难。阿帕基垂着尾巴瞪着在自己的新住所四处巡视的猫,猫转过头来看它它便让开,而不识相的小家伙一直跟着它,并且毫不怯场地伸出爪子攻击它的后腿。

阿帕基不愉快地挥出一掌,把碗掀翻泄愤,水流了一地浸湿地毯。隔天主人并没有如同它想象中的那样抓到它们其中一只教训一顿,而是把碗搁到了固定的架子上。猫抢先凑上去饮用,它趴在一边跟布加拉提干瞪眼,与其说是在等待,不如说失去了喝水的欲望。

阿帕基觉得自己的狗生已然失去了所有的乐趣。接球不好玩了,骨头不好啃了,艾伦秀也不好看了,连出门遛弯都用不了半小时了。这灾难不过是个序曲,它确信它还会患上两脚兽会议论的抑郁症,然后在储藏室的角落里吐出舌头将死未死。

快把这只猫杀掉。它扭过头,无意义地动着不会实施的歹念,尽管精神胜利法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阿帕基被吵醒了,只比人的巴掌大那么一点的乔鲁诺正把它的脑袋当磨牙玩具,咬耳朵的同时伸腿不断蹬它。它试图装死,翻起白眼奄奄一息,但身为大狗的自尊心不允许。

它张开血盆大口,说真的,乔鲁诺太小了,阿帕基断定它能一口把对方吞了,或者两口。但是猫一定不好吃,肉又少,于是除了张口恐吓,大狗没有下一步行动计划。

乔鲁诺毫不犹豫模仿起它的行为,爪子顺带往它脸上一顿狂风暴雨的乱捶。阿帕基顿时有点恼了,即便这算不上什么攻击,不知收敛的指甲划到皮毛也没什么痛感,但狗生的快乐被剥夺这一事实清晰浮现,它非常挫败。

午休泡汤了,阿帕基闷闷不乐趴到门口去等主人回来开空调。或许它应该继续看电视,学会两脚兽的语言之后便于告状。小家伙在它后方修理它的尾巴,阿帕基越想越生气,怒火中烧体温升高又没有开冷气,于是吐出舌头来散热。

接着乔鲁诺马上转移目标,从尾巴玩到舌头。这让阿帕基有冲动,想咬住对方后颈把猫丢到窗外去,运气够好对方会着陆于空调外箱上跟筑巢的鸟打个照面,随即展开一段动画里才能看见的奇妙冒险。

它苦思冥想猫吃什么会死,这些知识会从哪个频道获得,而毒药它要从何处入手,门外响起熟悉的钥匙的声音。阿帕基爬起来对着细小门缝张望,摇起尾巴。




雨后放晴,后院的门一打开,乔鲁诺就会跑出去,四只白色的爪子沾上脏兮兮的泥水。

到时候逼你洗澡有你好受的。阿帕基慢悠悠跟了上去,它的腿长足够让它三两步就赶上在前头兴奋飞奔的小不点。雨后烂泥的气味随着太阳探头逐渐向上蒸腾,阿帕基能闻到些奇奇怪怪的味道,除了青草泥土和动物粪便,还有蚯蚓蚂蚁面包屑,以及一点点能让狗喷嚏不断的猫的皮毛,可能还有不远处街道推车里香肠的香气,它不确定地换了个方向嗅。

乔鲁诺跳起来抓阿帕基的项圈。德国牧羊犬先前没有见到对方,对方躲在高高的草丛里,气味被雨后各种沉浮空中的粒子干扰,它没有探测到这只猫的方位。

猫总是这样招惹狗。每次在室外活动,乔鲁诺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偷袭阿帕基的机会。待到阿帕基忍无可忍要追杀对方,猫又飞快地找着最近的一棵树噌地一下爬到树枝上。

阿帕基不会爬树,而它也不介意无法将猫杀掉,反正猫也不好吃。乔鲁诺在树枝上小心翼翼又神气活现,利爪牢牢勾在树皮上,每片树叶都要咬上两口。

它坐在树下边望着一团乱窜的橘黄色毛球以及看不出粉色的爪子,摇着尾巴怡然自得。不多时猫就会找路线回到树底下,重操旧业继续攻击狗牌,进门时还要让对方踏上地毯擦干净爪子,而在这之前,阿帕基还能享受片刻清静。




猫突破了生长缓慢期后,乔鲁诺一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了一圈,攻击力翻了个倍,攻击的方式也多了花样。

例如,从抱着阿帕基的头咬耳朵变成了抱着腿当肉骨头咬。阿帕基提醒对方作为猫而不是狗的身份,不仅无效,乔鲁诺变本加厉地扑上来,四肢箍着它的头不让它张口。这是猫新学的伎俩,由于个头小力气也不足,阿帕基能轻易挣开,而考虑到那样会导致对方躺到地上翻肚皮撒泼耍赖,狗决定把尊严先束之高阁,侧躺着一动不动,等着猫消停。

阿帕基实在不能和跟自己的大腿差不多大小的猫斤斤计较,况且那样做难度意外的高。上一回乔鲁诺藏在空的牛皮纸袋里多次发动突袭,惹火了阿帕基之后满屋子狂奔,不是在柜子底下狭窄的空间里挑衅地伸出爪子招摇就是在高脚凳下方的护栏内躲着。即使阿帕基懒得理对方要转过身做别的事,对方也会快速地把它的尾巴当逗猫棒耍,逼到狗还击为止。

太阳落山前乔鲁诺就玩累了。阿帕基趴在地上感觉体力尚可但精神疲倦,猫正在它身上四处嗅着踩着,寻找最合适的小憩位置。

三个月之前,猫一直习惯于挤在狗两只前爪中间的空档,而现在胖了一圈,原本的专座变得有些勉强。阿帕基侧躺下来,乔鲁诺安静地往它身上讨好地蹭了一下,尾巴竖起。

猫大概枕着狗的后腿睡了一刻钟左右,不安分地换了个位置。阿帕基的眼神往门缝底下瞟了一眼,腹部有一团毛球轻轻往上拱。乔鲁诺背贴着它的肚子躺了下来,伸出舌头清洁了爪子之后乖乖合眼休息。

阿帕基打了个呵欠。窗口夕阳余晖正舒适,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就能开饭。猫的肚子缓慢起伏,狗晃了晃尾巴闭上眼睛。

细小灰尘在空气里跳交际舞,慵懒的光在敲它的眼睑以及肚皮,敲得阿帕基心服口服。


O Fim

「雨降りの朝にアリスは突然に」

在下雨的早晨 突如其来的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