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Leone Abbacchio/ Giorno Giovanna)

2020-02-14


总而言之,我哥们有心上人了


“把冰箱门打开,把大象放进去,把冰箱门关上,三步。”最基本的脑筋急转弯。

这是我哥们,在我需要的时候没掉过链子。

「喂?」

「特莉休好像生气了。」

「来了。」

「喂?」

「厕所里没有卫生纸了。」

「来了。」

「行了。」

「知道了。」

「搞定。」

直到这一天,他心情不太好,我试着安慰他。

“你看上去不太开心。”我说,“你要不要吃鱼,阿帕基?”

他白了我或者我手里的鱼一眼,可能是觉得我的安慰技术太烂了。

阿帕基应该是在为了自己的死对头苦恼。

乔鲁诺是那种九天之内篡权夺位当上黑帮老大然后像个小朋友一样成天跟阿帕基过不去的人,整蛊一成功就一键切换满脸无辜但是左脸上“耶”右脸上“(•̀ω•́)y”估计就算跟恩多尔一样瞎都看得明明白白。不仅如此他还会告诉别人怎么整,一般部下听了还会犹豫自己为什么要听从这样没有生产力的指令,但米斯达会立刻快乐地照办,然后恨不得在自己的左脸上写“耶”右脸上画“(•̀ω•́)y”不带一点掩饰,就差和自己六个替身一起跳起来满桌子打滚欢呼,我就不得不在所需添置物品的清单上再加一张桌子。

乔鲁诺会拐弯抹角地讽刺阿帕基的生活习惯,还会当着对方的面提醒我不要离对方太近不然吸二手烟吸多了肺会穿孔,然后假装才留意到我哥们语气平板地说抱歉。我叹口气,在所需添置物品的清单上再加三个玻璃杯,一个茶壶,两个碟子,一块草莓蛋糕,一条带鱼。

阿帕基在得肺穿孔之前应该会先心肌梗死一了百了。上次我们一起去休假,我端着电脑处理事务的时候闻到了烟味。我哥们在阳台抽烟,最多也就三分钟,我上司实在是太闲了就去举报了。整座城市之前刚刚下达了禁烟令,相关人员像被打了膝盖下边一样反应迅速精准,严厉地管我哥们要罚款。我在吵闹声里窒息,一边打表格一边在所需添置物品的清单上再加一个新的上司。

终于玩累了,我听到上司说每天翻花样出来整阿帕基也挺没劲的,我顺势点头,以为这一切至少能暂且告一段落了。而一小时后,我听见我哥们怒火中烧地直呼我上司全名,过道里的奔跑声像地震。再过一个小时我就去看看在所需添置物品的清单上再加点什么好,预支一下我的医保,顺便看一眼预算够不够,不够的话这个月暗杀组的工钱就按基本工资的数来付了。

他们应该好好谈谈了,既然吃鱼对心情无益,我偷偷给上司打电话让他过来处理创口。阿帕基看上去心不在焉,喔,是心不在焉,不能叫心情不好,怪不得刚才会翻我白眼。

于是我问了:“你有喜欢的人了?”三流爱情电影轻小说电视剧里头的猜测,特莉休告诉我人心不在焉的时候通常都是在想喜欢的人。

“没有。”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嗯。”

比我想象中的干脆很多,也比我想象中的疑窦丛生,我从身边唯一的女性开始抛砖引玉。

“是特莉休?”

“不是啊。”

“SHIT。”

我实在很好奇到底是谁,阿帕基经常接触的不经常接触的人我都认识,几分钟功夫就能全部写在所需添置物品的清单的背面,然后我率先把特莉休的名字划掉。

“海洋生物爱好者?”

“不是。”

我划掉了自己的和海洋冒险家的名字。

“封建迷信的?”

“不是。”

我划掉了米斯达的名字。

“数学天才?”

“不是。”

我划掉了纳兰迦和福葛的名字。

“有眼疾?”

“不是。”

我划掉了里苏特,加丘和梅洛尼的名字。

“猫奴?白雪公主的后妈?曼德拉草?曼德拉草的主人?”

“都不是。”

狭窄的纸条上红叉密密麻麻,我找到了唯一一个没有被红叉排除的名字。我很惊恐地抬头看他,觉得他好像比我更惊恐,把纸条一把夺走丢进壁炉里了。

总而言之,我哥们有心上人了。


相关创作:手书《总而言之,我哥们有心上人了》




总而言之,我上司今天出柜了


“布加拉提。”我上司说,“我跟阿帕基在一起了。”

这话看起来是跟我说的,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所以约等于公开出柜。大家听到这话时,各有各的反应。

米斯达说:“凭什么,凭什么我还单着?”

福葛说:“没关系,但不要影响纳兰迦学习。”

我上司的父亲说:“如果那家伙敢把英格兰粗口塞进我儿子的英格兰粗口,我就把他英格兰粗口!”

我上司的另一位父亲说:“非常抱歉,各位,他太冲动了。”

特莉休说:“说这些都没意思,不如看一点相关的学习资料。”说着就捧出来一大堆我不想了解内容的书。

梅洛尼说:“那还是我的学习资料更全面一点啊,老板,特价9999里拉,一万都不到,怎样?”说着就捧出来一大堆我不想了解内容的书。乔鲁诺礼貌地接过来全部送进了壁炉。

接下去几天日子恐怕不太好过,迪奥把阿帕基的口红全部从四楼丢了下去,米斯达急匆匆跑出去满大街找能解开咒语的巫师免得队友的生命值被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段段吞食哪天突然再起不能都不知道。

阿帕基说:“谁拿了我的唇膏?”

纳兰迦说:“不是我拿的。”

乔鲁诺说:“不是我拿的。”

阿帕基说:“就是你拿的。”

我说:“……”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根据我平日被灌输的奇奇怪怪的知识,我大致能归纳出三种出柜风格。

一种是含蓄的。例如迪奥对乔纳森说:“去死吧JOJO哈哈哈哈哈——”

一种是直接的。例如里苏特对普罗修特说:“等把现任老板端了我们就去结婚。”

一种是有病的。例如梅洛尼对加丘说:“加丘我们来意大利骚话吧——”

我听见加丘答:“你是意大利粗口吗梅洛尼!意大利粗口!”

但是乔鲁诺的出柜类型我没能给归入哪一类去,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傻了,纳兰迦说是我对这些外界讯息不够敏感,如果阿帕基在这里,一定会说他有病。我想同我出生入死过的上司聊一聊,又不想跟他聊。我是直男,我懂的比小姑娘还少。

“你就是……呃……”

乔鲁诺抬头。

“没事,不说了。”

乔鲁诺低头继续吃布丁。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又开口了。

“还是说吧,你说那个……”

乔鲁诺抬头。

“唉,算了。”

乔鲁诺低头继续吃布丁。

我决定要多观察他们俩一会儿再决定问些什么,怎么问。

我注意到我上司每天早上都会喝牛奶吃布丁,两个,先刮掉那一层沾着焦糖的再吃剩余的部分,而眼神里是心不在焉的,类似的心不在焉我在阿帕基眼里有见到过,不确定是不是同一种;任务完成报告之前,我上司会逮着每个人查看伤势,通常如果没有叫得比较惨的听上去迟疑半分钟就会死的他会先去查看阿帕基的,伤口不严重的话就要讽刺两句对方不够谨慎来火上浇油,严重的话就不说话了;如果阿帕基怒气槽溢出,每走一步都带一阵飓风摧枯拉朽,八成随之而来就是一打请假条重重拍到我上司的桌子上,我有一次读过,真的用于请假的只有一张,其他的纸张上写的都是些不便公开的脏话,还有歪歪扭扭根本看不出意思的简笔画,我猜我还是不要看懂来得更好;阿帕基在看到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为“剥削员工的资本主义者”时会直接挂断,如果手机可以报销我估计他会把那块机器丢鱼缸里,那不行,一个星期下来得有多少手机电池在里头游,我一定会控诉他破坏生态环境。

上司吃布丁时如果哥们恰好进来他就会一直盯着对方,具体盯到什么时候,大概是一大勺布丁把他呛住的时候,乔鲁诺会咳嗽,阿帕基会走过来给他上司背上来一掌;如果我说阿帕基受了点伤,上司的眼神会飘过来无声试探,然后平板地问是被断了手腕还是被捣了脏器以及我有没有应急处理,其行动速度取决于我的语气紧张程度;堆起来的假的请假条会被折成纸飞机,从休息室的窗口飞进来躺到阿帕基的膝盖上,阿帕基会拿起来展开了反复看,像是上面留有什么线索可供参考,分明连谜面都没有;我拿了哥们手机翻来覆去,和长长的未接记录相比,接听记录显得简洁,但“剥削员工的资本主义者”总是在最顶,无论是最新的未接记录还是最新的接听记录,以及通讯录中,一打开就能看见那串又长又拗口的别号,一行显示不下就往左滚动。

我遇到麻烦给哥们打电话,他都是接了之后就过来;我上司给哥们打电话,他都是挂断之后就过去。没人的时候,我上司跟我哥们说我爱你连续说好几回揪着头发和衣领摇来摇去,我哥们答我上司说知道了也连续说好几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连报复的念头都没有。

总而言之,跟普通的高中生情侣没两样。




总而言之,我哥们和我上司冷战了


我哥们和我上司在一起差不多一年了,感情好得很。

虽然擦肩而过也不打个招呼,但是还可以。

“不准跟我讲话。”

“没这个打算。”

好吧,算马马虎虎。

直到有一天,我哥们跟我说:“我跟他冷战了。”

然后就到我这里来跟我抢电视抢浴室抢游戏机了。

“那什么,乔鲁诺提起你了。”

“关我屁事。”

“……”

“是不是跟你说我一天抽掉一包烟的事情了?”

“你不是说关你屁事吗?”

“关我屁事。”忧郁蓝调发表了感想。

“让他去死。”其主人补充。

从那时起我就变成了他俩有形的多功能的电子邮件。

“对,我会想起他。”我上司说。

“然后就想杀了他。”黄金体验镇魂曲说。

这不行,无益于关系发展,所以我开始试图报喜不报忧。

“乔鲁诺说想你了。”

“关我屁事,他现在想跟谁睡就和谁睡。”

“嗯——阿帕基说你应该广交好友。”

“……”黄金体验瞪着我,我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我对阿帕基说:“乔鲁诺突然给我涨了工资。”

阿帕基“喔”一声,没管我乐不乐意,拽着我后领提溜我去海边钓鱼十四小时,我是钓鱼很尽兴,他就盯着水面发呆,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其实我上司就请我吃了顿饭,没有涨工资这回事。回头我把这事儿告诉我上司,接下去的三天都是大鱼大肉,全部报销。

但除了这一点之外,这俩货的风波对我来说没有一点价值。没有人在乎你哥们和你上司冷战了,你的朋友不是无辜信鸽不会间接受害,你隔壁部门的同事知道了只会笑得前仰后合。

“不好意思,报销单子提交迟了一点。”我说。

“真少见,怎么回事?”梅洛尼问。

“呃,嗯……其实是我上司和我哥们冷战了。”我无奈地说。

“喔——阿帕基和乔鲁诺吗?这种事也很常见。”梅洛尼了然地点点头,“真惨啊。”

“唉,我太难了。”我叹气。

“——队长和大哥从来不冷战。”梅洛尼说,笑得像受专业培训的服务生。

钢链手指一拳抡了过去。

我上司的生活状态已经变了,从贴在休息室的冰箱门上的待办事项就能看出来。以前的是“布丁”、“披萨”、“冰激凌”、“巧克力”,现在的是“布丁”、“布丁”、“布丁”、“布丁”,看来是真的太喜欢布丁了,一门心思摄取糖分时间久了有可能会蛀牙,我在想谁能提醒他一下,我现在提醒他不知道为什么黄金体验都会瞪我,我就背后发凉,想去海边晒太阳。

然后我哥们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向我宣布。

“布加拉提,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阿帕基说。

我从拖欠的一堆文件里疲惫抬头。

“坏消息是我要搬出去。”

“喔,我很遗憾。”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如果能说搬回去我就觉得更好了。

“好消息是我租了你对面那间公寓。”

“……整挺好。”这才是真正的坏消息吧。只要微笑就行了,只要微笑。

“跟他说把我的衬衫还回来。”阿帕基说。

“阿帕基说让你把衬衫还给他。”我说。

“哪件衬衫?”乔鲁诺说。

“乔鲁诺问你是哪件衬衫。”我说。

“我管哪件,全部还回来。”阿帕基说。

“阿帕基说全部衬衫。”我说。

“我没空收拾。”乔鲁诺说。

“他说他没空收拾。”我说。

“那你去给他收拾啊。”阿帕基说。

“那我来给你收拾。”我说。

“可是布加拉提,这样侵犯隐私。”乔鲁诺说。

“他说这样侵犯隐私。”我说。

“我不管,反正全部还回来。”阿帕基说。

“你们俩就不能直接对话吗?”我忍无可忍说。是个人都会忍无可忍的,我实在没看出来给两个在同一房间里距离一米都不到的人夹在当中传话复述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必要的。他们俩看看我也就只看看我,视线谨慎地避开彼此,好像谁是个美杜莎看一眼就要石化似的。

总而言之,我哥们和我上司冷战了。




总而言之,我要和我哥们绝交


“我觉得爱好海洋不是什么坏事,不过……”阿帕基说。

这是我哥们,被我闷闷不乐地瞪着。

我们周围亲近的人说话都有些习惯,比如纳兰迦每句话结尾都喜欢加上“我向你保证”。

“我肯定会完成任务的,我向你保证。”

“这次数学不会不及格的,我向你保证。”

或者像福葛,喜欢说“你看看”。

“你看看你这题做的!”

“你看看这辩护人狗屁不通的逻辑!”

而我哥们最近每句话的结尾都喜欢来个转折,“不过”。

“吃鱼是挺好,不过……”

“我也觉得这回德国队没戏了,不过……”

有一天,我终于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说“不过”。比如,我打电话跟他说我遇到麻烦了,以往都能快速反应十分钟内抵达现场的我哥们会说:“好的,我马上过来。”

然后他会说:“不过……”

“不过我在过周末啊。”阿帕基说,“周一我会处理的。”

经过长期的磨练,我学会听话听音,过了几个月我终于意识到这简单的话里是有所谓补充条款的。

“好啊,我马上过来,不过须满足以下条件:仅限意大利本土境内不过特指那不勒斯地区事实上是以据点为圆心一公里范围以内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的事发地点。”

当他说:“老板都他妈不是好东西,老子都不想打工,不过……”

上司真的很有钱协议:上司真的很有钱的情况下预定在一段预先确定好的时间内为其提供服务只响应最低需求客户需声明已经很好地了解了补充条款间接告知但是未预定也能生效登记生效采用提前五个工作日在电话或者网上登记的方法如下其实不登记也行因为该条款只对上司生效如果未能按协议支付金额就要面临皮肉之苦血流漂杵违约赔偿金的计算方法如下——

当他说:“你和我,是生死之交,不过……”

生死之交协议:有效期为两年协议中同生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而共死不包括令人不适的日常协议甲方保有最终解释权而乙方必须签字画押还有可能被迫续约。

当他说:“能帮我管一下我家猫吗,就今晚,不过……”

无限期自动续订协议:基于我得去跟你上司也是我上司过周末的事实所以我没办法回家过夜所以猫没人管了所以拜托管管猫猫了不吵不闹吃得多睡得少爱跳床好踩奶除了见了陌生人就挠以外没什么很困扰的地方先让它多挠几下就没事了如果周末之后还没有回来那肯定是被上司绑架了不用报警很有可能是两个礼拜之后回来这不是我带薪休假是我加班而布加拉提你是不会加班的不信你自己去问乔鲁诺。

结果我管了那猫两周附加无偿加班,它挠了我二十八回,我不能还手因为我发现这不是我哥们的猫是我上司的猫。

“没有的事儿我从来没对上司出手过。不过……”

过量饮酒酒精无罪协议:过量饮酒有害健康酒是很危险的无论你多么能喝都还是有风险的比如把玻璃杯当冰块一头撞在门框上发了错误的消息给朋友甚至和自己上司上了床但切记这都是酒精自愿的跟当事人没有一里拉关系。

“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都可以到我家来,不过……”

不提供床位协议:以朋友的身份进入对方的住所时服务不包含提供床单枕头被子以及其他家居用品的使用权尽管我的床是双人床但是隔壁的空档是你上司非要霸占的位置如果你要床单枕头被子就先把你上司从床上踢下去。

“谢谢。有多余的枕头吗?”

“当然,我马上给你,不过……”

两周后送达协议:其实我根本没有买新的枕头但是反正你不可能两周后还在我家。

所以我一直没有枕头,但阿帕基对我说:“别生气,给你看个你上司在停车场里摔倒的照片,不过……”

图片涉嫌违规协议:上司知道以后可能会有理有据扣工资所以还是算了。

我扪心自问为什么还留着这个兄弟。

有一天晚上特莉休突然冲我发了脾气,阿帕基拍拍我肩膀: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不过……”

过量饮酒酒精无罪新增协议:我请你喝酒喝够四十四杯看球赛谈人生讲理想钓鲸鱼我跟你说这都不算事儿臭娘们儿没良心简直黑帮版农夫与蛇今晚不醉不归别担心反正我跟乔鲁诺吵架了明天就揭竿起义不把工资翻两番我就辞职了。

“去喝一杯吧。”

“行吧。”

我真想哭。




总而言之,我去挂了急诊


总而言之,在凌晨两点,第二天不用上班,我一边吃鱼一边看个很好笑的视频,然后我笑了。

然后我被鱼骨头呛住,连连咳嗽无效后生吞了一根鱼刺,感觉很不好,难以呼吸了,于是我捶捶胸口,做了一件所有人都会做的事情。

我火速把这事儿发到脸书上了。

米斯达说:「哈哈哈哈哈。」

我的前老板说:「太好了。」

阿帕基说:「这肯定是替身攻击。」

福葛说:「其实吃点软面包就好了。」

我把房间搜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软面包。我上了论坛,看到一个帖子,一个家伙对另一个家伙说,他认识的一个家伙死于鱼刺,死状恐怖死法痛苦。我还不想死,所以我去挂急诊了。

“必须做全面检查,一起上,化学分析,心电图……他快不行了!快,到手术室了!走走走!”

医院走廊里病床像车呼啸而过,我焦虑地坐在座位上等了二十分钟,还没有个医生来管管我。

我转过头往右边看看,阿帕基举着空酒瓶朝着我,眼睛从瓶口那边望过来,透过厚厚的绿色的玻璃瓶底看着我。我觉得他有病,不想跟他说话,他振振有词说:“干什么,我没醉。”

那肯定是醉了。我转过头忘左看看,乔鲁诺看着我,然后我指指阿帕基,他说:“我丢掉他一包烟,所以他生气了。”

我说:“干得好。”

过了会儿首领问我:“要不要吃巧克力?”

我说:“不了,谢谢。”

然后他突然靠近我,手里攥着那板巧克力,我还没理解他究竟准备干什么,他说:“巧克力力力力力力力——”

他把巧克力力力力力力力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我怀疑巧克力力力力力力力里面有假酒,幸好没让他用替身帮我解决问题,不然我以后都不知道靠什么吃饭。

过去四十五分钟了,没人管我,陪我来的朋友我不想承认我认识他们,我有点慌了。

我说:“欸,这儿就没人管我吗?”

一个护士问:“发生什么了?”

我说:“我把鱼刺卡嗓子里了。”

护士说:“好的,刚才有个四岁的小孩从四楼摔下来了,怎么办?”

米斯达拄着从别人那抢来的输液架子说:“那小孩没救了,你还是来管布加拉提吧。”

护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又等了二十分钟,终于来了个能管事儿的住院实习医生,穿着一双小朋友才会喜欢的搭扣鞋。他扫一眼我的病历卡翻来覆去,问我:“你有什么病史吗?”

我略加思索掰掰手指,说:“我对发霉的章鱼过敏,2000年我肚子被打穿过,阴性A型血,对扑热息痛不耐受。”

他面无表情看看我,摇了摇头,给我的病历卡上写了被害妄想症。然后他往我嘴里喷了麻醉剂,他说等麻药起效了再过来。

并没什么作用。我往右边看看,乔鲁诺把空酒瓶放到阿帕基的头上并命令对方不要动。我往左边看看,米斯达还举着输液架纹丝不动假扮持标枪者,不过他的样子要比波吕克雷托的作品差太多了。

医院太危险了,我想回家。

这时候医生回来了,问我麻醉起没起作用。我愤愤不平想说没起作用。

“!$#$^&^%&&*)”

啊,起作用了。

他让我张嘴,很快夹出了鱼刺。我说,谢谢。

“$%&^&*”

我的口水流到了他的搭扣鞋上了。我说,非常抱歉。

“%^&&(^@*(”

后半夜,凌晨四点,没人能开车,米斯达说这是个危险的时间点,我上司和我哥们明显喝过了,我急着想回家休息,拦了出租车,麻药劲还没过,我舌头肿胀说不清目的地。在其他人能解释之前,司机说:“我不载醉汉,麻烦您下去。”

阿帕基说:“我没醉。”我说,你快别说话了。

“%^&^($^&!”

算了,于是我把了方向盘,把号称担忧我生命有危险的几个人全部丢回各自的住所,等到我能睡觉的时候,又到了早餐时间,等我洗漱完吃了早餐,又到了能看球赛的时间,所以我就不睡了。

总而言之,我去挂了急诊。




总而言之,我们开了个会


总而言之,这是一次混乱得一如既往的例行会议。为了成功引发混乱,我们需要一个优秀的团队。

首先是一个未成年还在读书过两天还要考试所以在复习课本的教父,和非常想抽烟但是因为未成年人太多影响不好所以把烟卷撕了趴在桌上搓烟草的我哥们。然后是叫了一堆外卖但是先把能祭的全部祭给了自己的替身的刺客,阴晴不定每隔一会儿就要发一下脾气的顾问差点没和隔壁部门的近视眼一起把会议室掀了。

还有端着电脑说话总是少儿不宜的技术人员,一个一直在和我干瞪眼的精英白领,一个不说话的队长,和其他贡献相对较少的工作人员。

和往常一样,软面包蘸酱太好吃了,所以光是开胃酒我已经喝了两个半小时。和往常一样,隔壁部门一边往嘴里塞食物和各种垃圾食品,一边催问什么时候涨工资,因为他们已经解决了两个半个团的敌人了。

不得不说,加丘福葛梅洛尼都是出口成脏,虽说类型有所区别,但是攻击力都是一流的,要是光是拼脏话,他们组团整个意大利都找不到能打的对手。

福葛说:“我跟你说那个意大利粗口根本就是意大利粗口意大利粗口!”

我说:“各位,见笑了。”

这时突然,我听到普罗修特低声对里苏特说:“你告诉他们。”

我说:“啥?”

米斯达说:“啥?”

福葛说:“啥意大利粗口?”

里苏特说:“我和普罗修特要结婚。”

梅洛尼说:“意大利骚话 意大利骚话 意大利骚话 意大利骚话 意大利骚话 意大利骚话 意大利骚话——”

这话我好像听过,我是说再上一句,他们两个要结婚的事,先决条件是把现任老板端掉,但是他们没有端掉,甚至还没有争取到涨工资。于是我问了所有人都会问的正常问题:“为什么?”

米斯达说:“为什么?”

普罗修特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没看懂,他又使了个眼色,我还是没看懂。我转过头,阿帕基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没看懂,茫然又转过头,乔鲁诺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还是没看懂。

梅洛尼做了个手势,右手握空拳左手中指进出,普罗修特抚着额头没说话,实际上没人说话了。于是我又问了一次:“为什么?”

米斯达说:“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跟忧郁蓝调一样在重复我说的话。

我当然不知道是为什么,据我所知结婚最好的理由第一是奉子成婚,第二是酒后乱性,第三才是真的想结婚。我上司批了婚假,然后把作业塞给阿帕基批,我哥们转手把东西递给福葛,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

总而言之,我们开了个会。




总而言之,隔壁部门同事结婚了


“无论富有或贫穷……”

总而言之,我参加了隔壁部门同事的婚礼。仔细想想,我只能算见过他三次,第一次是在火车上打架,从车头打到车外,第二次是开会他管我上司要工钱的时候一脚踢到门上结果劈叉了伤筋动骨,因为我上司用替身把门变成了柔软的植物,第三次就是这次。

我穿的礼服就是我经常穿的那一套,日常工作婚礼葬礼一条龙,尤其参加婚礼更不能把新买的新款衣服带出来,否则一定会被隔壁部门同事打死。

我真的感觉很无聊,参加婚礼就像在参加对冠军提问一样,新人会相互说是,对大家说是,每隔一段时间梅洛尼就会大喊:“快脱光——”

接着大家在后花园里起哄要我同事穿女装高跟鞋拍照留念。

梅洛尼大喊:“快脱光——”

我同事充耳不闻,随手就把捧花给丢了,不像是抛给谁来接那动作就是丢。

梅洛尼接了捧花然后大喊:“快脱光——”

天色暗了,但没人想开灯,房间里就一点霓虹还挺好的,我拿了一堆想吃的东西,全部是每种四个四个拿,这样米斯达就不能跟我抢,只能自己去取。但总有人不识相,把日光灯调到最亮,然后大家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劲爆的新闻头条一样看着每个人都在做什么。

梅洛尼大喊:“快脱光——”

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准备坐下,然后发现我同事把我的名字打错了,而且是故意的,他是这样写的。

BucciaratiBastardo(杂种)

除了首字母没一个对得上,所以说肯定是故意的。

我唯一满意的就是慕斯,自助餐盘里有各种口味的慕斯,我每种都吃了好几个。香槟也还不错,在听米斯达吹水并连续碰了十几杯之后,我感觉不太妙,于是我去了厕所。

走出厕所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我看到了眼熟的鞋子,我马上明白了。毕竟看别人结婚真的太无聊了,我还想怎么全程没有找到我上司和我哥们,敢情一直在厕所里搞。我假装无事发生,心想他们还真是刻不容缓,然后我出去了。

然后我撞见了新人。我心想,真他妈刻不容缓。

他们好像要上厕所,或者去厕所干些别的什么事,我下意识地堵在了门口,觉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好像没什么不好,但是被人看到了尤其是隔壁部门刚结婚的新人看到了好像就不是很好的样子。

我同事对我说:“你怎么了?”

我回头看看门,然后说:“我不好。”

我同事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这个杂种把我的名字写错了。”

我同事说:“就这?”

我说:“还有厕所坏了。”

我同事说:“外面还有一个啊。”

于是我们到了外面去,我觉得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总而言之,隔壁部门的同事结婚了。




总而言之,我哥们和我上司打架了


有一天我正在脱裤子。阿帕基走进来说:“我要跟你上司打架。”

我穿上了裤子,然后他说:“帮我找个适合的武器。”

我哥们跟我上司已经搞来搞去有一年以上了,打架是经常的事,就是不怎么见血,我就没把这些话当真,但是找我来挑选武器倒是头一回。之前他们冷战的时候我一直很怀疑,因为半夜我有听到我上司到了我哥们的房间里去,然后我蹑手蹑脚耳朵贴到门口光着膀子瑟瑟发抖等了两个小时就差让钢链手指给我开个洞让我窥探隐私,房间一点动静也没有,接下去的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没有,他们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我上司是来干什么的,因为第二天我留意了一下我哥们,他的脸上也没有马克笔涂痕。

说起来似乎我哥们不怎么在意冷战的事情,要问他冷战多久了他肯定会说老早不记得了,但实际上从哪天开始的他一清二楚,连计时器都不需要,真的忘了就让忧郁蓝调回放一下就马上把冷战时间地点原因细节都给全部列出来。我怀疑他会计时,不仅仅是冷战时间,包括我上司多久没招惹他,没给他搞恶作剧,没往他的咖啡里倒盐往衣领后面塞冰,这些事件的概率一下降,他在我的住所里整幺蛾子的概率就大幅提升,上次我回来就发现他尝试往嘴里一次性放五支烟,消防警报都差点被触发。

我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问他:「你什么时候能搬回去?」我不用滚回去已经是很客气了。然后他说:「再说吧。」

再拖下去我的阳寿就快见底了。

接下去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怂恿我哥们在节假日的时候有点正常人该有的表示,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了打架,他说:「我是真的想打架。」

跟你上司打架你还真的挺能的。

于是这次选择武器的时候我问:“为什么不用替身打架?”

我哥们说:“他替身打人疼,我太不划算了,还是直接禁。”这比赛制度可真的公平。

我说:“武器大概只有这些。”我打开了工具箱,里头有扳手螺丝刀虎钳之类的东西,其他的武器像是枪支弹药拿出来会显得我是个教唆犯。

我哥们正把每件都拿在手里掂量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于是我说:“或者这个?”

我拿出了一盒避孕套。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我觉得我们的尺寸应该是有区别的,但是关键是武器,用工具箱里的武器还不如直接用拳头,用拳头还不如直接用这个。我哥们陷入深思,我觉得我提供了一条很了不起的思路。

然后当天晚上,音乐声很吵,我一直没能睡着,我估计我哥们和我上司也一样。第二天我蹑手蹑脚耳朵贴到门口光着膀子等了一会儿,然后拉开一条门缝。我看不到谁在棉被团里,不过床边有两双鞋,然后我把门关了,到卫生间,发现一盒避孕套。我打开一看,是空的。

总而言之,我哥们和我上司打架了。




总而言之,我打了个电话


今晚大家一起去看电影,于是我给阿帕基打了个电话,想问他今晚要看什么电影。然后我被转接到了语音信箱了,我就给他留了言:“有空了告诉我一下今晚看什么——欸等等,你怎么也打给我了。”

我准备接他电话,但跟往常一样,我没接到。我按下接听,我说:“喂?”他已经挂断了。

我重拨了一次,又转接到语音信箱,我说:“好吧,你打给我吧,我打不通你电话。”

然后我的语音信箱里有新的留言,我听了一下,阿帕基说:“好吧,你打给我吧,我打不通你电话。”

我知道了,我们撞线了,我决定等他打给我。等了几分钟,我告诉我自己对方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重拨了。然后我又被转接到了语音信箱。

我挂了。

然后我手机响了。我说:“喂?”

乔鲁诺说:“我打不通阿帕基的电话。”

然后在我和我上司打电话的这点时间里,我哥们又给我打回来了。

我说:“你等等,他给我打回来了。”

乔鲁诺说:“那你告诉他我找他有事。”

我说:“行。”

我把我上司转到等待接听。

我说:“喂?阿帕基,我想问你一下今晚看什么电影。”

阿帕基说:“等一下,米斯达打我电话了。”

然后他也把我转到等待接听了,所以我重新接听了我上司电话。

乔鲁诺说:“你跟他说了没有?”

我说:“我没来得及说,因为米斯达给他打电话了。”

然后我的座机响了。我说:“真奇怪。”然后我过去接。

我说:“喂?”

是纳兰迦,从电话亭打来的。

纳兰迦说:“我手机弄丢了,我只记得你的电话号码。”

我说:“欸,啊,你等一下。”我又接到了一个来电,是陌生人的,我跟他说打错了,重新转接回纳兰迦。

纳兰迦说:“你记得跟大家说一声,我今天晚点到。”

他道了谢然后挂断了。我重新转接回我上司的电话。

乔鲁诺问:“是谁的电话?”

我说:“是纳兰迦。”

乔鲁诺说:“喔,正好,告诉他他的手机在我这里。”

我说:“他挂断了。”

乔鲁诺说:“喔,那我给他打。”

我说:“他手机在你那里你怎么给他打?”

但是我上司已经挂断了。

我重新转接回我哥们的电话,但是线路出了点问题,他什么也听不见,因此,我想重新拨打一次试试,然后又一次被转接到语音信箱。我留言说:“好吧,你打给我吧,我打不通你电话。”

我收到我哥们的留言,我就知道我们又撞线了,我决定等他打给我,但转念一想他跟我可能也是一个想法,于是我马上打给了他。

终于打通了,我说:“我跟你说一声,乔鲁诺有事找你。”

阿帕基说:“喔,我知道了,那我先给他打吧。”

我说:“好的,回见。”

我挂了,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今晚要看什么电影。

总而言之,我打了个电话。


O F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