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基偏好纸质媒体刊登的新闻,事实上他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如此。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免费的诱饵;铺天盖地的信息也不例外地含有利益色彩和恶意引导,任何没有凭借确凿证据立足的结论理当被无差别地否决。
他相信自己接近现实主义者,手指把无聊的讯息滑到一边,而眼睛已经快一步辨识出标题来:一趟从那不勒斯飞往里斯本的航班发生意外。标题没有完全显示出来,具体的意外是什么,航班号是多少需要贡献一次点击才可能知道。阿帕基聚焦到左下角灰色小字,一个陌生独立的媒体名字,可信度趋近于零。
但是他点开来读了。信息不多但还算详细,意外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航班号清清楚楚地列了出来,没有煽动紧张情绪的句子,仅仅陈述客观事实,伤亡情况未知,似乎就是明天会被印刷在报纸头条的那一种人类历史百年一遇大灾难。
随后米斯达发问了:“乔鲁诺的航班号是多少来着?”
阿帕基一拍脑门,忘了。他原本应该是记着的,结果对方的名字突然跳跃在屏幕上,他就一下子忘了。他在聊天记录里一条一条看,从一周前对方突然嚷嚷要吃葡萄牙的木糠布丁开始找,没有找到航班号。
不过阿帕基觉得有可能。首先他很久之前就开始实施诅咒,希望那位年轻的又不是人的老板能遇上什么不可抗力,自然灾难,瘟疫战乱,切合实际与否都无所谓,什么都好,赶紧把人间恶魔带回地狱去。也许历经长时间兢兢业业的祷告,上帝伸出小手指偶然间采了采耳,坐起身来,难能可贵地决定表现自身业务能力——让飞机失事,一挥手就能做到。
其次,就是他的那位老板或许实地考察会让枪手前往,刺探敌情会请他去完成,独独找一份甜品是绝对会亲自出马,可笑得很。阿帕基不记得也没有找过那不勒斯是不是有葡萄牙餐厅,即使他的工作性质不会使他喘不过气,也不代表闲时他有义务达成乔鲁诺任性的要求。因此,对方说跑就跑直奔里斯本也符合对方的行为逻辑。
他想了想,得到的结论是没什么好想的,在第二天新闻头条上出现这则消息——阿帕基思虑片刻决定更正,是在对方的讣告出现之前,他都是不会信的。
他把大致信息丢进搜索引擎里点击查找,然后生气地把页面关了,一方面他不喜欢他看到的搜索结果,另一方面阿帕基对自己搜索的这个行为感到不齿。待到第二天拿到报纸的那一秒就真相大白了,没准还会提到今日的全网假消息的荒谬现象。
这天开始变得格外漫长,阿帕基又打开那条新闻看了一遍以确认自己没有看漏任何线索,说实在的一百字都不到的篇幅能看漏说明他是被乔鲁诺气得大脑提早进入衰退期了。接着他好奇地查了一下木糠布丁到底长什么样,感觉和提拉米苏也没有相差太多。
再然后他从通讯录里把乔鲁诺的号码揪出来,接着懊恼,思考要不要拨打一次试试,会不会听到已关机的提示,随后开始生自己的闷气,想干脆就把这串数字彻底删了作罢,又认为这就等同于相信了那条来源不明真假不知的新闻,就等同于输了。
夜里阿帕基把手机丢得老远,在被子里和黑暗干瞪眼。他断断续续地睡了五个小时,又困倦又不快,想睡又不想睡,最后翻身坐起想找安眠药。他揉揉鼻梁,左手碰到一团手感柔顺的东西,打了个呵欠掀开被子。
然后他彻底醒了,蹑手蹑脚地下床,拖鞋也没有穿。他快步走到卫生间里找到手机,确认过日期时间以及聊天软件里的那条假新闻。阿帕基更加生气了,他赤脚踩在瓷砖上,打开冰箱把一时兴起炮制的武器取了出来。
凌晨五点,阿帕基把木糠布丁往熟睡的乔鲁诺脸上猛烈招呼过去。
“你怎么还不去死?”他质问安眠药。
安眠药迷糊地尝了一口有奶油甜味的武器,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句“好吃”。
O F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