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外有个女孩徘徊了有几分钟了，小几百秒的时间明明匆匆，却基于道不明的原因而显得格外漫长。阿帕基在店内的柜台后时不时扫过对方精致得似瓷娃娃的脸，怀疑真正的商品是金发白肤的少女，而她才是在橱窗外驻足观赏的客人。
盯着客人可不是礼貌行为举止，她明白。于是她转移注意力到服装的新样式和面料上去，手指划过图纸和样品，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象窗外人如果穿上这套裙子会是何等优雅大方，而阿帕基也将是荣幸的。
她离开柜台后边，无声无息地以一排衣服作为天然掩体观察那个隔着玻璃看衣服的年轻女孩。那不勒斯雨后初霁，晴空湛蓝得能拧出另一场滂沱大雨。对方就穿着类似的蓝色衬衣，从肩膀到腰有两道镂空的蕾丝，若有似无地露出肌肤。收起的一把长柄伞滴着水，被随意挂在手腕的位置，那里的袖口纽扣没有系上，往手臂上挽了一圈，凸起的腕骨透着一股不咸不淡恰如其分的生人勿近。
阿帕基随手拨弄衣服上的吊牌，心不在焉地看两眼又往橱窗外张望，寻找那片恍惚的光影。大约经过六七个回合后，再度抬眼已然遗失踪迹。
橱窗里的洋娃娃不翼而飞，她颇为遗憾地转身欲退回原位，身后却有人唤她。她回过头去，金发的女孩走进门来，雨伞被对方安置在靠近门边的位置，门摇晃两下便自动关上，室内隔绝了车轮碾过潮湿路面的声音，瞬间寂静。
洋娃娃会说话，阿帕基倍感惊讶。但无妨，说实话她是希望对方能踏进来的，也很高兴是对方先开的口，如此一来她不必费尽心机找到冲开破晓云层的阳光那样开启对话，她毕竟不擅长沟通。
群星漫天坠落进女孩翠绿的眼底影影绰绰，阿帕基如履薄冰地闪开那光亮，又睹见对方的耳钉。室内充足的照明让她能清楚地辨识闪烁锐利的火彩，那不是琉璃充数的饰品，那是货真价实的祖母绿。
阿帕基盯了一会儿，手指条件反射地掠过没有太多额外修饰的宝石，其质感几乎能割裂一道虚无的屏障。
“很漂亮。”她可疑地顿了顿，补充道，“这对耳钉。”
女孩笑起来，有很浅的梨涡，而论其不由分说的引力，与万丈渊薮无差：“这个就是在你那里买的。”
阿帕基摇摇头。她在记忆里搜寻祖母绿的影子，以及那张无瑕的脸和双眼，没有丝毫印象。这很荒唐，她不至于如此健忘，能忘记那样浓烈的色彩。
“之前，在米兰。”女孩歪头想了一会儿，掰了掰手指，“将近一年前。”
阿帕基质疑对方是在戏弄她，而女孩并不介意，只是轻笑着要自然而然把这一页翻过去，转而聊起当季的流行色来。于是设计师没理由固执地刨根问底，那样显得她不近人情。阿帕基跟在对方身后随口回答，室内灯光打在对方颈后的肌肤让她觉得刺目异常。
她悄然在对方身后大致比划了一下身高差距，忍俊不禁地想如果她邀请对方作她的服装模特，以对方的身形未免有些娇小。不过阿帕基通情达理，当然不介意为对方量身定制最合适的，从尺寸到风格，眼前人令她灵感前所未有地涌现。
“恕我冒昧，你叫什么名字？”
“乔鲁诺，”女孩回身伸出手，“乔鲁诺·乔巴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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