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基是个正直的警官,固执己见而实事求是。村上春树那一套他不信,言情偶像那一套也不信,唯心主义那一套更别提。现实社会中绝无美丽动人的意外偶然,诞生的缘分追溯到盘根错节的源头,连接着蓄谋已久这几个气息阴险的大字,霓虹闪烁格外瞩目。
所以他要冷静,在初次宿醉的清晨也要保持不负职衔的镇定。首先打开手机里的日历,确定自己今天休假无需去单位报到,再揉揉太阳穴,头痛欲裂的情况并不严重,接着仔细判定自己是不是在自己家里。
好,现在去把左边鼓鼓囊囊的被子掀开来检查一番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对自己跨进门内的动作有残余些许印象,但不太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记忆像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赧然姑娘,拿着刺绣的精致手帕盖在脸的下半部分,闭上眼睛横躺在马路中央装死,无论他怎么去摇或者踢都不动弹,大脑的这一片段是没有色彩的空白。
开玩笑,不可能的,喝断片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样的事情是个别糟糕的男性惯用的恶劣借口,阿帕基笃信自己一定只是在酒精作用下睡着了。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抓住棉被一角,谨小慎微地拉开一道一掌宽的缝隙。窗外的如瀑天光温柔贴心地把里面那颗有点乱糟糟的金色脑袋照得一清二楚,他不必再细看一秒就能认得出那是谁。
阿帕基把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回去,踢掉碍事的拖鞋径直走到阳台上。他住在十一楼,从这里一跃而下绝对可以肝脑涂地——如果是梦他会在半途如愿醒来,如果是现实他也至少能结束不堪。
多明朗灿烂的春光也休想驱散他脸上的沉沉阴霾,阿帕基徒劳地一拳捶在栏杆上,结实的金属瑟瑟发抖嗡嗡作响,骨骼也在悲鸣呼痛一唱一和。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小鬼啊!
阿帕基和乔鲁诺不算旧识,确切地说,是这个年轻人招呼也不打便擅自闯进了他的交际圈里,将原有的秩序悉数破坏殆尽,难以言宣的氛围令人无所适从。
无论对方表现得有多彬彬有礼,他始终认为对方轻慢自大,虚情假意,冷漠疏离——给予充足的时间,他还能列举出几百个更苛刻的词来形容,篇幅有限按下不表。总之,乔鲁诺是他最没有好感的一类人,若不是他的友人都很喜欢,他绝不会主动接触的一类人。
鉴于职业病,通常缺乏确凿证据他是不会妄下定论的,但警惕与戒心仍是无可厚非且必不可少的。阿帕基并不总会见到乔鲁诺,需要随叫随到的特殊工作压力促使他无法做到时刻监视对方的一言一行。友人数次抱怨他的狐疑多虑,心思缜密过头,竟与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般见识,阿帕基不以为然。
他几乎不曾与对方交流,也没有共同话题能破解僵局,对方亦仅有单薄的只言片语。短兵相接似的目光交集都被竭尽全力避免以防一对上就电光火石连环爆炸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之间的关系要说是全然陌生也不为过。
而说来有趣,在彼此没有任何相互了解的前提下,阿帕基从第一面起就无缘无故地仇视乔鲁诺,并且他揣摩,对方理应也不遑多让,因此这是不失公允合乎情理的。
厌恶毕竟用不上实打实的具体理由,阿帕基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说到底人际交往又不是查案追凶,一板一眼的条目被抛却至九重天外。
时至今日,悬在高空事不关己的线索证据被阿帕基扯着风筝线强行拉回身边。意大利对于这种恶性事件的判决是五年起步,而且对方还是个未成年——对,见鬼,这家伙初中时居然跳了一级——加之乔鲁诺与他交恶,当前形势对他而言非常不利。
可以了,冷静点,阿帕基。所谓的酒后乱性本就是低等动物控制不了自己而撒下的弥天大谎。而他,别说对这个臭小鬼做出不齿蒙羞的行为了,和平共处的荒谬想法都是八字没一撇,肯定是什么都没发生,必须什么都没发生。
他皱着眉头咬紧牙关,把被子一角重新掀开,先是失望地确信了刚才的可怖画面不是虚惊一场南柯一梦,随后深吸一口气,决意要把这个自说自话睡到他床上的臭小鬼叫起身刨根问底。
没等到他豁出去先发制人,乔鲁诺睁开了眼睛。阿帕基没有心虚抑或别的什么古怪念头浮现,不过被那道幽静的绿泛起的水汽所打搅而霎时踟蹰了,质问的严厉措辞吊在扁桃体上来回摆荡,愣是没有落下来遵循自己的意愿掷到这颗高傲的头颅上。
少年迷糊地爬起身揉了揉眼睛。
阿帕基花了一整个难得的休息日去深思熟虑,他是不是该把酒柜里剩下的几瓶余孽统统忍痛割爱了,毕竟酒精这样通过麻痹神经以授人愉悦的饮料对身体百害而无一益,也容易教人脱离控制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天杀的。他忿忿而又不安地取了一瓶威士忌,不打算拧下瓶盖一饮而空,而是颇有挥手将厚重结实的玻璃把自己砸到头破血流涕泗交流乃至时光倒流的冲动。
“什么都没发生。”
两小时前,乔鲁诺是这么跟他说的。对方看起来与往常无异,昨夜把喝了太多步履不稳的自己拖回公寓里,似乎只是太过困倦不小心在这边睡着了而已。
阿帕基倒是一点也不愿意过分深究更多细节,像是缘何不是其他与他更为相熟的友人来执行这项任务之类。他放弃了让更具体切实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机会,甚至希望自己能相信头脑清醒的当事人不饮酒的未成年给出的这套说辞。
然而他的视线从对方一如既往的平静的脸上转移到了颈侧。
“啊。”乔鲁诺抬起手若无其事地按了两下那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青紫痕迹,解释道,“蚊子咬的吧。”
是吗?蚊子能凶猛到咬出淤青来的吗?仔细看的话好像还有些出痧?这是打南边非洲什么品种的巨型昆虫,不远万里迁徙而来就是为了要这家伙一点血吗?可敬可佩——
这个小混球真的不是在糊弄人吗?
“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少年泰然自若的模样没有表演痕迹,他将衣襟敞开的衬衫重新一颗颗纽扣系好,复又轻慢地带上一丝解围般的嘲讽,“难道阿帕基先生腰很疼吗?”
闻言他干干地冷笑一声,转过头去。
这个反应可谈不上如常——阿帕基是指他自己。放在以往,如果乔鲁诺这样同自己说话,他应该已经火冒三丈以年长者的身份训斥对方了,而今却连条件反射的反唇相讥都生成失败,反而自知理亏似的避开了。
既然对方已经给出证言,那别再给自己找定罪的铁证,就顺势走下台阶把这一页翻过吧。阿帕基默不作声,原定的询问对方今天是否有早课需不需要他送的客套话不知不觉间被束之高阁,他们终究没有那么亲密熟稔。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对方,不去从那具身体上再寻觅暧昧的蛛丝马迹,焦躁地等着乔鲁诺穿好衣服之后赶紧离开这里。
沉着冷静的少年倏地站起身,阿帕基听到鞋子的声响下意识往乔鲁诺的方向瞄了一眼。对方自然的动作滞了滞,随后不适地蹙起了眉,右手抬到腰际大约是想扶一下的刹那,猛然警觉地转过头来看他。
以生平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扭过头,肌肉僵化的脖颈险些因此抽筋,阿帕基几乎汗流浃背。
现在他不得不开始质疑臭小鬼全身上下都是能给自己定罪的铁证了。
阿帕基没有与乔鲁诺约法三章,例如那天晚上的事情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毕竟这样难堪的事昭告于谁都不会令事态转变,给彼此带来的也只有麻烦。况且,他早已丢失了理直气壮的立场,也无法向对方开口提出要求——那天之后的每次回绝不了的见面,都比过去更尴尬。
他想乔鲁诺应该也有相同的想法。在这之后的数次相遇,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先相视无言,随后如履薄冰地观察朋友的反应,做贼心虚地生怕秘密昭然若揭。假使他们偶然擦肩而过,也会当做没有认出对方来一般,陌生地路过。
他认为对方亦在尽可能地避而不见,然而重合的交际圈却强迫他们正视彼此的双眼。墨菲定律恪守承诺,阿帕基越是不想要什么,生活就来给他端上什么。
眼下他正坐在卡座里,神经紧绷得跟在单位站岗没差,一触即发,呼吸都刻意放得很轻缓,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方才他大脑放空,没有注意到是哪个不嫌事大的幼稚家伙提议玩接吻时刻的。一群喝高了的成年人争先恐后地抢来一打黄色贴纸,在上面把每个人的名讳都一字不漏地写好。
游戏很简单,每个人都从纸箱里抽取一张,贴在自己身上的任意位置,而那名字的主人必须去亲吻那个地方。
阿帕基皱着眉勉为其难地配合各位,乖顺地从暗黑的洞口里随意地掏出一片薄薄的命运宣告书,心里尚未做好是随遇而安还是诚挚祈祷的决定便认命地把纸张贴在掌心里。
上面是乔鲁诺的名字,他四平八稳地坐在原处,感受不到半点惊讶情绪袭来。
他没有余裕去咒骂上帝或替自己悲哀。在现场的其他角色你追我赶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他站起来,侧身绕过聒噪着起哄的人群,走到乔鲁诺面前,一声不吭把左手手心送了出去。
对方什么也没说,恍惚间阿帕基甚至觉得乔鲁诺没有抬眼细看名字便顺从地摘下纸片,不轻不重地握住他的手指,低下头。双唇蜻蜓点水地覆印上去,有些道不明的瘙痒滋生。
光线太暗了,距离太近了,谁也看不清谁。他感知到对方离开自己被汗水濡湿的掌心,那里有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秋风,把温度恢复到正常。
乔鲁诺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起身对他说了些什么。又是音乐又是吵闹的沸腾环境中,阿帕基什么也听不清。他稍稍又靠近对方五厘米时,乔鲁诺恰好往后撤了相同的距离。
有温和的吐息若有似无地降落到他锁骨的位置,遗憾的是燥热的空气将一切都同化掩埋成最为普通的稀松平常。借着霓虹色的闪烁灯光,他能看到乔鲁诺的嘴动了动,理应是同他说了话的。他不满地锁紧眉心,接着见对方空出的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纸片。
动作,眼神,表情,在斑斓的光点里全都像迷失银河的星尘,模棱两可无迹可循。阿帕基想要脱离,想要速战速决,立即遵照对方的指令,弯下身要吻。
这会儿乔鲁诺的脊椎似乎有点僵硬,拉着他的手也放了开,在身侧垂着。阿帕基实在没空在意那些空洞的颜面,回头瞟了一眼还在沸反盈天的友人,旋即折返到眼前人身上,毫不迟疑抬起对方的下巴,飞快地将草率的吻落在了额头。
背后海潮一样拍到沙滩上的欢呼差点没把他吓出心脏病来。阿帕基惊魂未定地转过身去,好在那整齐划一的掌声只是另外两位被迫摆了令人蒙羞的姿势而获得的演出费用。
他可不要在这时候听到祝福致辞,谁敢说他就不顾往日情面立即以造谣诽谤之罪逮捕,绝无商量的余地。
阿帕基觉得自己约莫是变了一些,具体的点他又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这无可非议,凡躯肉体跟着时间万物一道相互交换元素与分子,待人意识到自己原本身上的一块肉已然被调包,肌肤纹理血管脉搏都变得陌生,手足无措的惊呼想必是出于惘然。
不可思议,怅然若失,但依然能平静接受。
他一贯秉持着想要人生倒带回到那一晚之前,然后绝不沾一滴酒精地度过的愿景。阿帕基还是时常那么期望,却也并不太期望——可能是被时间冲淡过,再咀嚼时还会有别的味道层出不穷地干扰,再回首,故事的全貌都被悄然风化,流沙聚散。
终日的沉闷中,这些因素的窃窃私语逐渐发酵到了他戴着耳机将音量调到能毁掉自己的听力的程度都无法隔绝。那些微弱的,泡沫碎裂的声响堪比子弹在耳边飞过,匕首穿刺的锋利与风力。
阿帕基想出门走走了。在墨菲定律仍旧适用的当下,他也琢磨不透自己对于“万一遇到乔鲁诺怎么办”这个高发事件抱持何种态度,是维持现状还是姑且道歉。反正他得分分神,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到哪里都可以。
从黄昏到黑夜,他从公寓一路闲逛到了将近十公里以外的地方。陌生的道路,陌生的女孩们挽着手有说有笑从他身旁经过,陌生的小巷,陌生的食物气味从那里飘了出来。
阿帕基查看过时间,准备两分钟后原路返回。而此刻他强烈预感到两分钟后可能会太迟,于是仅过了一分钟就果断调头,却与人撞了个满怀。
他只得承认万能的墨菲定律的或然率只有零和百分之百,以及尽管概率不明,自己的直觉也是免不了细微偏差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再借他三十盏昏黄路灯,他都不乐意认真端详对方的脸,一边随口抛出自己根本不关心的问题,一边弯下身把掉落的书拾起来,好顺理成章地转移视线。
“学校在这边附近。”乔鲁诺模糊地指了大概的方向,阿帕基没有顺着他的手指装腔作势地敷衍一眼,也不想看对方。思绪随晴朗夜幕上清晰的云飞到很远,很久以前:这么算来,对方那天自己回学校也耗费了不少时间,而他本可以送对方一程。
他把书塞回乔鲁诺手里。
这个孩子其实没有那么讨厌,假设他抛开成见,偏见,以及固执己见;说句抱歉也没有多大难度,假设他放下成年人无聊的尊严与颜面。
像是读到了他所思所想,年轻的大学生淡然地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确实,事到如今,所有证据都已经被流水冲了个一干二净,颈侧的痕迹消散,腰间也没有疼痛。被害人自己都再三摇头否认了,肇事者自然也可以心安理得地逃脱绳之以法的命运,万事大吉。
但那显然是行不通的。阿帕基过不了自己心理上的坎,也更妄想让他因此亏欠于对方。这件在他记忆中一片空白的事延了太久,变了质,变得怪异,变得无法描述,拖到他自己都不敢说一如同往日般坚决。
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讨厌乔鲁诺的,他怀疑自己是存心把情绪堆叠得跟回收站似的凌乱以便自欺欺人,现如今又不愿触碰垃圾整理干净。要看得那么清楚做什么?人若把自己都看穿,不就等同于被所有人识破了吗?
“陪你走到学校吧。”阿帕基说。
他把刚塞回对方手中的书又夺了回来,过了不一会儿又接过乔鲁诺右手提着的书包,没时间在意方向是不是正确,转身就走。
天知道阿帕基费了多大劲才能容忍自己说这样的话,做出如此举动,还任对方跟在他的身侧仅有一步之遥却又难以捉摸的位置。
“阿帕基先生。”
“嗯?”
“谢谢。”
闭嘴,他想说,闭嘴吧。
那本多灾多难的书又一次滑落脱离,响应地心引力的作用落到地面,再跌几次下去封面就要被划花了,花得跟小孩子乱涂乱画的黑板一样,一看到他的脑海里就配合地响起几支粉笔划过的刺耳尖叫和微妙手感,极度不适。
阿帕基焦躁不安地要再捡起来,又撞到怀有同样目的的对方。他捂着脑袋咬着牙很想发火,看见揉着通红额角的乔鲁诺又噤了声。那团火灼伤食道,落回胃里,烧了个片甲不留。胃酸从伤口里流出,一路腐蚀,突突直跳的血管收缩,显露疲态。
他对对方的一切没有好奇,不想知道,又不尽然。例如,他还是想知道接吻时刻游戏前,对方说了什么话。他清楚记得有两次,那两次的话都一样吗?还是说不一样,是存在什么未解的玄机?
深究无益,作茧自缚。他心知肚明,但何妨?
阿帕基抓过乔鲁诺的衣领,借着三十盏昏黄路灯,在离家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在那对翠绿的注视洗礼下,奢侈挥霍睡眠时间,屈服于荒唐直觉的旨意,吻了自己讨厌的人。
唇齿厮磨或多或少有利于垃圾情绪的疏导,勉强算件好事。除此之外,全是坏事,微不足道的坏事。他想干脆利落地把此事降下帷幕,又患得患失,听闻动静便揭开一角偷窥。
书还躺在地上,阿帕基不想捡了。
阿帕基深感自己是被同情的一方。
他还是想要之前那个回到过去的愿望,然后把被良宵夜景诱骗而产生“这孩子也没有那么讨厌”这种愚昧想法的自己狠狠揍一顿,左勾拳右勾拳,腹部直拳,再多一记升龙拳。
“乔鲁诺·乔巴拿,你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他咬牙切齿,厉声问,怒意四溢。
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阿帕基最初的所有判断全是正确的。从这个臭小鬼具有恶贯满盈的基因,到酒后乱性不存在,他没有道貌岸然地犯罪,依然保持不辱职衔的精准定位。
当真是什么都没发生,至于疑似啃噬出的吻痕以及扶腰的小动作,前者是年轻的大学生动手掐出来的,而后者则完全是乔鲁诺自己的临场发挥即兴表演——试问这样杰出的天才何苦去考生物系,随便上个节目就能出道当偶像了吧。
“听过,可我没有说谎啊。”
乔鲁诺正视他,面露无辜与怜悯,以商议中午去哪里吃饭的平淡语气。妥协退让的意味下,满满的都是得胜的嘲讽。
身为前辈,成年人的威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侵害,而眼下阿帕基不太好冲对方动怒,毕竟事情过去太久,而他们已经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种关系。
不要逼他把“这种关系”确切描述出来,千万不要,不要逼狼狈的大灰狼走投无路从十一楼跳下去。
好了,冷静点,阿帕基,你比他年长六岁,别那么幼稚地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乔鲁诺·乔巴拿,你知道什么叫做假戏真做吗?”大灰狼阴森森地说。
话音未落,小猫咪“啪”地一声合上书,警惕地弓起背往后退了一点。
“五年起步。”年轻的大学生想了想,又亲切友善地补充道,“想要保释,化学阉割。”
其父法律知识的深厚功底不容小觑,小猫咪耳濡目染,不怎么好糊弄。大灰狼模棱两可地哼了一声,对于这份威胁的份量举重若轻。
“四月十六号早就过了。”
他闭着眼自暴自弃信口胡诌。盲目继续那晚未竟之事的话还是可以算作犯罪的——当然,这个具体如何入刑,无论是成年与否,主要还得看乔鲁诺的意愿。
“我报警了。”
“我就是警察,有何贵干?”
说着,大灰狼凑近过去把小猫咪压在床上,龇牙咧嘴地吓唬人。谁敢提出异议抑或抱怨,他就毫不犹豫地撕碎那人的颈动脉。
阿帕基准备把账一笔一笔全部清算,悉数讨回,包括但不限于身为年长者的尊严,长时间以来的徒然抱愧,无处排遣的变质心事,以及其中催化诞生的没用又粘在手上丢不掉的情感垃圾。
他能断言,乔鲁诺不会拒绝。说到底,截止至今,阿帕基的直觉还没有出过差错。
“警察先生,还有件事。”
“什么?”
“上次游戏我没有抽到你的名字。”
“很好。”大灰狼点点头接受了小家伙的坦白从宽,“在我动怒前,想想如何贿赂我吧。”
小猫咪闭了嘴,盘起双腿,歪着头像是确实在思考。大灰狼坐在床沿,从心底里是想要发笑的。他曾不止一次地排斥与对方的任何对峙和相处,现如今习惯以后倒也不觉有负担。
几分钟过去,乔鲁诺伏到阿帕基背后环住他的颈部,在他耳畔低语。然后,他们不约而同笑出了声,双双向后摔倒到床上。
阿帕基感到了满足,是随心所欲的吞云吐雾,肆意尽情的琼浆美酒,结束悬案的春风得意所不能比拟的满足。
O Fim
“今天也找到了这颗星 然后就又想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