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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神秘的季节，主因是有圣诞老人的存在。一般小孩子都喜欢相信有这样一个满脸白胡子大腹便便的老头驾驶驯鹿车降落屋顶，拖着一大袋礼物从黑漆漆的烟囱口钻到屋里还能一尘不染。这明明不符合逻辑，但是小孩子都信，大人们也默认揭穿会是件残忍的事，难得休假还要费劲地提前去借红色外套和白胡子，等小朋友睡熟之后偷偷摸摸往袜子里塞礼物，圣诞树地下全是五颜六色的包装盒。

待到长大之后，过往童话传说的泡影一个个破灭，以圣诞老人的体重在轻盈的球状液体里，自然也敌不过现实的重力，只是活不久的又一场传闻幻觉，礼物的内容逐渐比拆礼仪式以及圣诞老人重要得多。之于家长来说理应是如释重负，可能同时会有点落寞的现实，毕竟他们就是摔到地上的圣诞老人们。所以没有人会混账到直接跟小孩子说什么“圣诞老人其实不存在”这样的荒唐话，诚实在此等情境下并不适用。

“谁跟你说圣诞老人不存在的？”

阿帕基向来支持让懵懂的未成年早些面对真相，前提是不会带来额外的麻烦。现在对于他而言的真相就是纳兰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到他身上来一顿蹭，他要移驾去楼下洗衣房把这件衣服丢进滚筒里了。

凶手应该是电视台某个不会说话不懂得知情识趣的主持人，阿帕基固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割掉那条走漏风声的舌头作为惩罚，但那样并不能收回已经点燃的引信，甚至会招惹更大的麻烦。

现在再重申圣诞老人的真实性既违心又无法教人信服，阿帕基把涕泗交流的纳兰迦从身上强行扒了下来让小朋友换个哭诉对象。他记得两个街区以外的地方还有一家服装店，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或许还能租借得到那件可以哄小孩的衣服。别问他怎么愿意揽了这个苦差事，就当是成年人的觉悟罢，这样的名号听上去也比较动听。

反正也不难。阿帕基需要做的只是穿上圣诞老人的衣服粘一副夸张到看不清人脸的白胡子，把礼物塞到纳兰迦床头的袜子里。如果被收礼人蓄意逮了个正着，他会选择一声不吭直接逃跑，毕竟他不会模仿圣诞老人的声音，回避以免被揭穿才是上上策。这样第二天纳兰迦会满大街宣传自己见到了圣诞老人，让那个愚蠢的主持人见鬼去吧。

遗憾的是现实总不如想象中的顺利。例如两个街区以外的服装店已经把最后一套圣诞老人的衣服借出，现在阿帕基手里的这一套是他饿着肚子在圣诞夜的窄巷里狩猎一位野生的冒牌圣诞老人后的战利品。他一时也想不到用什么谎话去搪塞这次的夜归于是干脆挂断了所有电话，午夜差两分钟准时翻窗。

碍事的魔法一定也在那时准时生效了。礼物的包装稍大，阿帕基折腾了半天塞不进小朋友床头的袜子，“嘶啦”一声，袜子硬生生被他扯出一个裂口。他和线口无声争执了一分钟觉得没有意义，无心恋战，准备原路返回草草收场。十二点终归是神秘的十二点，被诅咒的十二点，一片漆黑的十二点。在这之前睡美人被纺车扎了手指，在这之后辛德瑞拉变回了灰姑娘，在这个时候阿帕基被抓住头发重心不稳一头栽进沙发里。他没有闲情庆幸自己的胡子没被扯下来，或者夜里足够晴朗还借得到月光，等到他能认得出罪魁祸首的脸——顺便一说，烧成灰都认得——他勉强站了起来，随后下意识地发出了圣诞老人式的笑声。

“吼吼吼。”

“噗。”

蒙混过关不奏效，阿帕基拔腿就跑之前就被乔鲁诺缠到身上。对方不说话，一本正经地研究白胡子，手指穿过去一股股梳理，要是就这么搁着恐怕教父就要编出几条麻花辫来了。在阿帕基思考对策的当口，乔鲁诺突然发言了：

“圣诞老人，请问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呢？”

“没有。”阿帕基果断又诚实地答道，并贴心地补充理由，“坏小孩是收不到礼物的。”

很快，他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抬起手拍了拍对方的额头。乔鲁诺的反应比平常迟钝一点，虽然只有一点，阿帕基瞪着对方以年长者的姿态指责：“未成年饮酒，你明年的圣诞节礼物也没了。”

“我没喝过。”

“我闻到了。”

“喔，那个是蛋奶。”

“蛋酒。”

“……我要拆礼物了。”

话题被迅速岔开，阿帕基无可奈何重申一遍没有礼物，乔鲁诺驳回，煞有其事地比划了一下礼物的大小，振振有词却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然后开始拉白胡子。他实在没有那份演员的职业素养配合着喊疼，吵醒了隔壁房间的小朋友得不偿失，甚至很难跟纳兰迦解释“我扮演圣诞老人不是来哄你的呸我就是圣诞老人啊吼吼吼”，阿帕基演技比自己意料中的还差几分，绝对会输给野兽的直觉。

于是对方把胡子帽子一鼓作气都摘了下来，两秒之后，那双眼睛没有预兆地露出凶光。教父揪住货真价实的头发，看起来大概是生气了。阿帕基往后撤了一步，腿撞到椅子上。

“你挂我电话！”罪魁祸首反过来大声兴师问罪，阿帕基之前从来没听到对方那么大声讲话。

“你小点声！”他不得不低声警告对方，威慑的力道随着音量降低大不如前。

事不宜迟，他快速在对方下一句指责要出口之前移动到里房门更远的地方，然后发现被对方拆下来的圣诞老人包装纸还在沙发前面的地板上，往对方肩膀上咬了一口作为警告又折返回去捡。当前的状况不适合翻窗，阿帕基腾不出手开门，身上还有只猫在出拳胡闹，他忍无可忍狠狠戳对方的脸。

“你想怎么样？”

“真令人失望。”乔鲁诺从他手里夺回圣诞老人包装纸，把白胡子重新往他脸上乱贴一气并戴上帽子，端详半晌也不知这么暗的环境里能看明白什么，“这样还顺眼一点。”

阿帕基开门的时候乔鲁诺消停下来，估计是有点累了。也好，得趁现在赶紧把对方丢回学校宿舍去。他粗略计算过时间，凌晨一点他应该能太平睡觉了，然后他要请半天假，爽快地睡到日上三竿后。

“阿帕基，这套衣服你能晚点再还回去吗？”

他停下脚步，一时间不确定是不是成年人的身份作祟，导致自己揣摩过多。

“……你父亲以前给你扮过圣诞老人吗？”

“没有。”

“喔，那可以。”

得令的圣诞老人立即提着随行物品换了个方向直接回家。他粗略计算过时间，凌晨一点他应该还是能太平睡觉。

O F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