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基有三个小时没说话了。
破纪录了，乔鲁诺想，通常对方被他惹恼了独自生闷气也维持不过半小时，毋论接下去的是不够诚意的讨好还是干脆发动的另一波言语挑衅对方都会照单全收，然后跟他斤斤计较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者以成年人的姿态指责他管得太宽——他有反驳过那是对方长期缺乏管理意识。如果阿帕基能识相地抽出四分之一照料头发的精力放到其他问题上，乔鲁诺敢说他们之间的矛盾能少一半。
虽说他仍然觉得阿帕基为人小气，毕竟以现在对方自顾自翻阅无聊的报刊背对着他三小时内没有正眼瞧过他的行为来看，那真的很小气。但这样由于一件他已经忘记前因后果的小事而僵持的情况也称得上罕见，在这之前阿帕基从来不与他较真，即使看上去挺较真。乔鲁诺从阿帕基背后探头瞄两眼杂志的内容，如果是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美女杂志他就要抢下来控诉对方有伤风化，身为长辈在晚辈面前没有以身作则影响极差云云。
可惜没有，那是一本关于时装的杂志，乔鲁诺扫兴地撇撇嘴，那一看就不是阿帕基会目不转睛看上三刻钟的内容。先前在他们入住酒店的时候，阿帕基压低声音询问前台小姐有没有空余的双床房可供替换，乔鲁诺不动声色地在对方背后拽起头发作为抗议，对方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回头，厌倦了似的。
上司当然不会允许下属明目张胆地无视自己的存在对自己的话置之不理，是百分之百的不允许，就算是他现在看似从背后接近对方观察一举一动实则意图招惹，而对方身体侧过微妙的角度避免呼出的气息拂过耳廓的小动作也是禁止的，这绝对是要扣工资的。
以往阿帕基也会这样避让开，而通常会转头抱怨嫌弃他没有改掉偷偷摸摸的坏习惯，并警告他窥探他人隐私的行为是有违基本相处之道的。乔鲁诺接过这句话随意拆解，变成“交往后就不该有秘密至少你不可以有”的歪理丢了回去，于是自然而然地，会有枕头书本之类趁手的投掷物在卧室里不亦乐乎地飞来飞去，伴随阿帕基单方面不愉快的咒骂。
三小时又一刻钟了，世界纪录每分每秒都在创新高，而矛盾的起因还在雾里，乔鲁诺思虑良久还是归因为阿帕基太小气。可以佐证的例子比比皆是，像是阿帕基每次到了晚上十点之后就要把他从公寓里和晚餐的残羹剩饭一起扔出去，勒令他回学校宿舍，多待一分钟都不可以；任何他送给阿帕基的物品都会被对方当面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已确认没有教人烦恼的恶作剧，好吧，他承认大部分都有动过无伤大雅的手脚；同样的事情，其他人委托给对方都不会被拒绝，而乔鲁诺刚刚说完前半段，阿帕基就用布丁把后半段给他噎回去，并声称完成该任务有更合适的人选。
「认真的吗？买个新口味的蛋糕而已。」他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他们鲜有机会出去休假和不需要绷紧神经的独处，一旦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也分别有自己的方法轻松毁掉。原本乔鲁诺还想询问对方能不能陪他去蒙特罗索的悬崖边随便看看，鉴于对方现在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发问，无意的触碰都显得僭越。
真是莫名其妙，难道他需要为自己不记得的微不足道的小事道歉吗？上司又闷又恼在被子底下悄悄掐下属没有知觉的衣服凭想象解气，阿帕基背对着他睡觉，隔了一会儿他气鼓鼓地卷走被子翻了个身阖眼，当然，有不安分的情绪打扰，没那么容易睡着。
没过多久另一只手伸过来抢被子，力道没有太离谱，所以没能如愿以偿，乔鲁诺一想到今天他光顾着琢磨对方的心绪还没吃到当地的特色甜点就来气，若是阿帕基明天没有感冒着实难解心头之恨。
“别闹了，把被子还过来。”
“凭什么？”乔鲁诺可以看一眼电子钟计算一下此次世界纪录的最终数值，但他没空，他现在觉得不公平得很，语气怏怏，“反正像阿帕基这样的白痴根本不会着凉。”
“过来。”
“不好。”
他简短地回绝，而想了一会儿又不服气，于是仍是转过身去面对对方。
“你现在不生气了？”
“主要是，唔。”阿帕基顿了顿，“我忘了我在气什么了。”
乔鲁诺当机立断在被子底下一脚踹了过去，与此同时感到饥饿，由于先前僵持的状态，晚餐直接取了客房里原有的食物，无论是之于还在长身体的青少年还是胃口比较大的成年男性都只是杯水车薪。
“那现在我生气了。”
“你那是肚子饿了。你自己没听见吗？”
“那我又气又饿。”
“我也饿了。”
“你活该。”乔鲁诺哼了声，接着义正词严补充，“我要扣你工资。”
黑暗里听闻叹息一声，接着是靠近到脸颊的呼吸，然后阿帕基往他脸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乔鲁诺将手从被窝里抽出来试图抓着对方的头发抗议，而狡猾的成年人趁机掀了毫无防备的棉被并顺利卷走。
“你是白痴，你不会感冒的。”
“阿帕基，倚仗蛮力欺凌未成年，你不觉得丢脸吗？”有冷空气从衣领袖口灌入，乔鲁诺使劲拉拽着床上最宝贵的财产，觉得好像比之前又更饿了，“你太小气了，快分我一点，我要冻死了。”
而几个回合之后对方干脆将快被扯烂的床上用品踢到床尾，压到他身上来，对方的体温覆盖了整件衣服，对方的手指解开衣服的纽扣之后扶在他的颈后。房间昏暗思绪也难以集中，故在吻落下来之前，乔鲁诺只来得及想到一般他们去酒店的夜晚都是如此收尾，阿帕基喜欢在他的颈侧和胸口留吻痕，第二天再若无其事地用妆品遮盖证据。
他偶尔会想该不该期待发生些其他更老少皆宜的故事，但夜幕和棉被就是浪漫与犯罪的天然温床，除此以外难道他们应该做别的？
O F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