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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阿帕基第三次抓到乔鲁诺了。

第一次还不算什么大事，他在巡逻的途中看到金发少年鬼鬼祟祟地翻过学校的围栏，大概是嫌课程太无聊抑或纯粹不想好好读书而逃课的初中生，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乔鲁诺不像阿帕基以往遇到过的类似的学生，后者撞到他的瞪视会直接选择原路返回，而金发少年见到他，完全没有一丝心虚，彬彬有礼地向他打招呼。

「警察先生好。」

「好你个鬼啊。」

常规的方法对乔鲁诺不起作用，从对方的脸上也读不出任何额外的情报。他拿着学生证上的照片和金发少年对比，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异样——不管怎么说也只是个初中生罢了，他至多耗费了比想象中更久的时间，对方名讳的烙印也比想象中要深。阿帕基问不出具有建设性的问题来，有点难以言喻的挫败感趴在后背上，令他恼火地把少年赶回学校去。

他没有义务一直紧盯着对方，这是教师的职责不是警察的工作，而当他放松警惕，小麻烦接踵而至了。

这次问题要较上回严重些，毕竟未成年人开黑车要比逃学更恶劣两个层次。金发少年被阿帕基揪了一下耳朵并从驾驶座上拎出来，眼神很是无辜，敏感的警官有理有据地判定对方将来绝对是个难以捉摸的大反派，现在就应该掐死在摇篮里永绝后患。

可惜未成年永远是对方手中一张顺手又强势的牌，一通批评教育左耳进右耳出，阿帕基认为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似乎是对方的监护人长期外出的这段日子里，没有其他家人能管得住乔鲁诺，阿帕基见过对方的其中一位家属，拄着拐杖又耳背的老头子，想必不可能应付得了初中生的多端诡计。

「没办法，警察先生，我家穷。」乔鲁诺声线平板地控诉他暴力执法后如是讨饶。

「你放屁。」哪家穷人家的孩子能白白净净穿得光鲜亮丽？阿帕基拿着笔的手停了下来，对这不打草稿的简陋谎言几乎要朝天翻白眼。如果乔鲁诺需要零花钱，他才不相信那个糊涂又大手大脚的老人家会拒绝付费。

然后是精彩绝伦的第三次，让阿帕基确信即使他亲自动手掐死对方也只是替天行道的第三次。几条有关非法贩毒的情报画成线，交错于一点。为尽快查明情况，他穿着便服跟在几个陌生人身后潜入街区里颇为有名的风月场所。

实际情况比他想得糟糕太多。阿帕基偷偷留意周遭的人群是否存在古怪行为，也知道自己吸引了不少目光。陪酒小姐在他不远处窃窃私语和嬉笑，如果他要在这里获得更多信息，恐怕必须挑一个看得顺眼的女人搂着才不会显得突兀。

一个看起来尚未成年的男性怯生生地叫住阿帕基，指了指楼上，说是他们店的头牌希望他能抽空上去一次。阿帕基怀疑地剜过一眼，传话人立即毕恭毕敬地后退三步。他拾级而上，俯瞰大厅里又笑又闹的客人和女人，心知肚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案情不负众望给他当头一棒，尤其是金发少年坐在房间中央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如同初次见面般向他打招呼。阿帕基没有迟疑，往对方还未张开的年轻腕骨上戴上手铐。乔鲁诺神色变化了一点，他不确定，无法辨别，随后少年清脆的话音继续不识时务地火上浇油：

「你喜欢玩这种？其实枕头底下就有一副。」

金发少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会出现在这里，阿帕基意识到自己不能打草惊蛇，但戴上去的半个手铐也休想让他解开收回，乔鲁诺绝不清白，活该。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少年笑着摇摇头，如鱼得水轻松应对：「我才想问呢，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吗？」

「闭嘴。」

阿帕基对没有价值的情报兴趣缺缺，转身欲走。乔鲁诺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处，警察知道对方的视线一直粘在他的后背，以至于他有诡异的负重感。他拧开门把，少年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他不耐烦地回过头去，不想知道对方又要用什么样的花言巧语给他灌迷魂汤。

「老板过会儿就会回来，你瞒不过他，恐怕会被他灭口。」乔鲁诺轻快地议论他的生死，和之前说谎时近似的语调，唯一的区别是手的力道能传到肘关节处，故，也许对方是认真的。阿帕基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初中生出没于成年人的风月场所，又似乎隐藏着极大内情，神秘兮兮地困住他，教他寸步难行。

「所以？我凭什么相信你？」

「等你看到他的脸，自然就会相信的。」少年答道，话语的温度染得衣服沾上难以清洗的湿气，「所以我推荐你今晚留在这里。」

阿帕基当时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的，这只是他和乔鲁诺第三次见面，没有信任基础，况且前两次的情形用“情节恶劣”来形容也不为过。对方既然已经有令人费解的多重身份，那么再加上一条“毒贩的无耻帮凶”大约也没有违和。对方把他叫上来，可以是如对方所说的想帮他，也可以是想杀他——尽管阿帕基不认为金发少年具备杀他的能力，但他清楚自己现在已经身处野兽腹内，两个选择的走向对他来说都不怎么友好。

阿帕基一咬牙关上了门，没有把另一半手铐锁在门把手上。如果乔鲁诺也是其中一份子，他应该能争取把对方一起拖下水并留下线索。现在若是沉不住气鲁莽行事，结果会更惨不忍睹。那天晚上他没有睡觉，随乔鲁诺如何对他调侃挑衅，怒火也只能无声往胃里坠机。对方看起来要比他舒适自在得多，在阿帕基偶尔警觉地关注对方所为时，乔鲁诺通常都在写作业，后半夜则在床上安静地睡眠。

第二天早上他找到空隙离开那里，想抽烟却寻不到自己的那包跑去了哪里，头昏昏想找家咖啡店买一杯饮料提神，口袋里摸到一张混在纸币中间的字条：

「需要线索的话就来找我吧。」

没有署名，字迹也不熟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掉进他的裤子口袋里的，阿帕基又困倦又懊恼，打算过会儿就找个垃圾桶扔了。

第四次见面是在一个月之后，阿帕基养完伤，正坐在警车的驾驶座上喝咖啡。他听到有人在拍车窗，侧过头去，嗤笑一声把车窗打开。

“好久不见，警察先生。”

“你居然还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

此言不虚，少年的头发折射明媚又晃眼，乔鲁诺眨眨眼，明目张胆地趴在车窗边上，询问有关协助破案的嘉奖。阿帕基喝完咖啡，把“赦免之前的罪行”砸到对方头上，果不其然引来强烈不满。

“太小气了，阿帕基。”

“你有点规矩没有，还不去上课？”

乔鲁诺绕到另一边，恬不知耻地拉着车门把手要打开副驾一侧，对其行为会招来多少困惑的目光置之不理。阿帕基别无选择解了锁引狼入室，狼大大方方地坐下来，自说自话系好安全带后望过来。

“难怪我朋友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乔鲁诺认真地说，在阿帕基听来比过去的任何话语都要认真，认真到了惹人发笑的地步。

“你朋友八成是在骂你。”

学校距离当前位置不远，阿帕基打着方向盘要往对方该去的地方开，乔鲁诺不遗余力地捣乱，声称自己的课业已经完成，不去上课也不会留级，并要求他开警车兜风。

“你脑子没问题吗？”阿帕基挥手甩开对方连续不断的骚扰，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当然，这种行为对旧伤也不太有利就是了，“就算你不去上课，我也要工作的。”

旷课逃学，开黑车，并且混迹成年人的风月场所还不知为何手握老板的把柄被安了个“头牌”的职称，要不是阿帕基亲眼所见，一定会把这当作网络小说的异想天开。这样的麻烦角色现在就坐在他隔壁的位置上，手里还攥着已经喝空的一次性咖啡杯。阿帕基象征性地绕着街区开了两圈后停到学校门口，把对方赶了下去。

“如果以后你天天送我上学，我保证不逃跑。”

“你想得美。”

阿帕基忍俊不禁拽住对方的发辫往后拉，一低头就能看到翡翠的一双眼睛。

O F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