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基早已告知过乔鲁诺对方并不适合紫色。女孩子翻动妆品的细碎动静总让她在裁衣时难免分心,从发绳里逃脱的碎发在侧颊搔痒,她想去重新梳理头发,又担心一转身乔鲁诺就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让原本健康的心脏时不时骤停,一些难以名状的内容物的保质期开始迅速缩水,露出腐烂流脓的空洞。
阿帕基不会去清晰界定所谓惊人之举,毕竟存在过多主观因素影响结论的准确性,不仅定义毫无参考价值,连她自己也对自己的敏感程度存疑。她可能是想多了,对一位人畜无害的女孩子设置过分夸张的防范,甚至草木皆兵。
这样显然不合适,种种迹象表明,真正的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她现在正在做的事与平时大同小异,明明如此,镜子的反光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帘幕底下蠢蠢欲动的阴影伸出假想的触手都格外陌生。它们不知从何而来要往何处,仅仅是在暗处窥探,准备闻风而动,伺机行事。说不定它们等待的风下一秒就会抵达,不需要狂风,一声喟叹的气息足矣。
于是阿帕基谨慎地放开那簇金色头发,指节蹭过对方的耳廓,她一个激灵放下剪刀。只是用不妙二字来形容现在的情况可能太乐观了,遗憾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搜肠刮肚寻找最贴切的词汇,两秒内她必须知道那股能够麻痹关节的静电的来源,但她不知道那究竟是否重要。
两秒之后阿帕基放弃了,她将剪下来的一点金色碎发攥在手心里,无端地惧怕起来,仿佛脱离了身体的这些流苏会在手心里安营扎寨,重新往太阳的方向野蛮生长。而头发的主人对此毫不知情,固执地在那排列整齐的唇膏里挑颜色。
“你不适合紫色。”阿帕基说,这应该是第二次她这么说了,甚至令人有些疲惫,或者说力不从心。
乔鲁诺听见她说话就会转过身来看她,好在阿帕基要去丢掉手里的流苏,持充分理由可以立刻背过去迈步,避开那双碧绿眼睛的泥淖。
之前她只是感到吸引,以及好奇。差不多是对方一脚跨进店门时,她突然回忆起玛丽莲·梦露的那件粉红色裙子。她记得电影里的女人穿得几乎可以称得上艳俗,红唇与钻石却丝毫不影响梦露的神态。
按照那张电影海报她做过一件半成品,见到乔鲁诺的时候她就那样把这件衣服从脑海里挖了出来重新定义。一时冲动的临时决定通常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她从拿着卷尺读出对方身体的各个数值开始后悔不已。例如现在,阿帕基真的希望能出个什么意外把这件衣服毁了,可是它偏偏不愿降临。
乔鲁诺并不像玛丽莲·梦露,沼泽似的双眸里藏着叵测的秘密。但相同的一点是,女孩同样可以驾驭这个风格,喷在颈后的玫瑰香水和招摇过市的钻石,恐怕即使是整一盏水晶吊灯都砸落到身上也掩盖不了原有的气质。
对方注视着镜子,目光没有预兆地落到阿帕基身上。阿帕基正想开口已经太迟,少女指着自己还未着色的嘴唇:“这里你觉得应该涂什么颜色?”
说实话,她不知道答案,合适的思路被剪刀快速切断,移架垃圾桶。趁着她在想出路的时候,乔鲁诺绕到她的面前来,她的意识拉响了警报,而身体没有响应。
少女伸出手勾住她僵硬的脖子,从她的嘴唇上借颜色。隔了五秒她否认了借这个字眼,换上抢。
“你真的不适合紫色。”
阿帕基不由自主地提出意见,而大脑希望她可以别继续说了,半个字的风声都不要走漏了。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乔鲁诺说,“你偶尔也听一下我的,可以吗?”
可能真的有一盏无形的水晶吊灯砸落下来,不偏不倚地敲到阿帕基的头上,血肉模糊的暧昧。
O Fi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