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阿帕基在心里再三对自己的老板咒骂,幸好他悬崖勒马硬生生把暴起的突突直跳的青筋按压回去,他的老板才躲过一劫,自己也幸免牢狱之灾。
事实上阿帕基原本对薪金并无不满。除去房屋租金和日常开销,娱乐消遣不会耗去太多费用,他偶尔同室友合买几盘游戏卡带和啤酒通宵达旦,每三个月有几次泡在酒吧里看球赛,鲜少冲动消费,每个月还有不知能往哪儿花的结余,通常会攒到家人生日时。钱这样的东西多多益善是自然,而只要没有到不够用,他也懒得为此大动干戈。
接着得过且过的第七百三十二天,阿帕基意识到钱有点不太够用。不是付不起下个月房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末日灾难,但他这几个月的结余呈阶梯式下降。他不解地盯着在漆黑里刺眼的电脑屏幕沉思片刻,展示月销清单的屏幕蓦然被人合上,乔鲁诺从对面探出头,轻轻拍拍他的前额,压低声音问他预备什么时候睡觉。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的动静,轮廓模糊的小朋友识趣地立刻放过他,三步并作两步逃到他的卧室里关上门。室友打着呵欠踏入玄关,一边摸索灯的开关一边疑惑阿帕基何时成了喜好黑暗的吸血鬼。
阿帕基恍然大悟,忘了要反驳,匆匆拿走桌面上几张字迹混乱的草稿纸钻回自己的地盘,从鼓鼓囊囊的棉被团里把吸血鬼揪出来审问。
“说,你这几个月花了我多少钱?”
“怎么了?”不料对方反应迅速,反咬一口问道,“难道你还需要养其他人吗?”
确实不需要,阿帕基可没那么多额外收入给自己制造麻烦,有一个每天消耗高糖甜品和各类垃圾食品的家伙已经足够让他反思是不是初遇那天清晨没有扶老奶奶过马路遭致如此报应了。而此前他应该掷地有声地否认“养”这个字眼,阿帕基又不是合法监护人。
甜品店的小票被卷起来塞到对方的发圈里,阿帕基扯着对方的脸颊,由于没有捏到糖分堆叠起的脂肪而找不到甜点害人不浅的有力证据,只好骂上两句“该死的吸血鬼”作罢。
阿帕基有一个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乔鲁诺——当然不是有私养其他野猫。金发少年时常到他家来打扰,下了课或者周末取了作业就悄然潜入,饿了就从抽屉底摸走几张纸钞去买午餐,困了就锁上房门睡觉。他拒绝承认瞒着室友交出钥匙和提供资金是个错误,一切问题要归咎乔鲁诺没有分寸,从焦糖布丁到奶油舒芙蕾,从晚归到夜不归宿,从乖乖窝在床边到变本加厉缠着他右手臂。
这导致向合租人隐瞒这段关系愈来愈困难,难到阿帕基和往常一样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住所出售广告时无法维持无动于衷。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够对方胡闹就行,靠海尤佳因为可以在沙滩上放养。他草草翻过几页户型图和装修设计,不甚了了头痛欲裂。
出于好奇,他算了算工资每年涨薪幅度和房屋的平均首期,皱着眉往消费清单上找到纯属浪费还逐月递增的花销。他暗中计算买到理想住所所需时间,并且绝不向罪魁祸首透露半个字以免对方得寸进尺地提出想要别的什么花样。
“如果被打伤了,我说不定会向警方供出你的。”乔鲁诺说,一双绿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隐隐闪烁出狡黠,脑袋上现在裹着白棉被,即使打两拳也不会疼,“要妥善为你的将来考虑,阿帕基。”
听起来糟透了,别说是警方,上回不知如何对方的父亲打了电话过来找到他,问他对乔鲁诺的下落是否知情。阿帕基听到听筒那头的角色的身份,做贼心虚手忙脚乱差点丢了电话;而失踪案的主角趴在床上晃动双腿慢悠悠地写题目,若无其事。
阿帕基痛心疾首地发誓以后看到老奶奶一定搀她过马路。
“臭小子。”他龇牙咧嘴无力地恐吓对方,“仗势欺人。”
棉花团凑上来快速往他的脸颊上亲昵地吻,接着索吻,阿帕基有点恼火地抱怨两句后照办了。仗着自己未成年,仗着自己没有收入只有课余时间,还要仗着他喜欢,像这样三番五次地迫使他留下痕迹和证据,进而敲诈勒索。
不可理喻,阿帕基悲哀地想,允许这些发生的自己也无疑是不可理喻。
O F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