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Leone Abbacchio/ Giorno Giovanna)

2019-12-25


“毕竟我跟你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听不懂你说的话也很正常。”

“是吗?但是按照当代的说法,我们都算八零后。”

“是吗?但是刚才你说的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那应该是阿帕基的理解能力跳楼到了地底的层次。”

语毕,金发少年面露同情地摇摇头,伏到阿帕基耳边一字不差令人火大地重申:

“教、我、跳、舞。”

是强人所难的要求,而且不是勉强自己就能完成的任务,阿帕基不会跳舞。这项属性应该非常明显,好比雪白的冰箱门上一块黑色的吸铁石,不是一挥手就能擦去的污渍。怎么说呢?阿帕基自己都认为自身与跳舞这个词一点关联和契合度都没有,他绝不会主动接触类似的活动,更不用说为了不讲道理的年轻教父临时浪费时间学个一知半解。那样究竟能有什么成效和乐趣可言?

于是,从他脸上读到最终答复的少年无不失望地说:“真是心胸狭隘,那我找其他人教。”

本来就应该这样的发展。阿帕基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紧接着的半分钟过去,他没好气地放下手里的报纸,尝试以最大限度的耐心,问那个还盯着他意图藏在读物之后的脸的家伙:

“你还有事吗,老板?”

乔鲁诺点点头,重新伏到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图谋不轨,慢吞吞地答:“我找其他人教——”

如果不是沙发坐垫太舒适,阿帕基会起身拾起不远处桌子上被喝空的饮料罐头往对方的头上砸过去。嘴上说着要另请高明的金发少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也就是说阿帕基想要继续按自己的喜好来度过今晚那基本上是痴人说梦,所以他没有再思考太多,报纸往对方脸上毫不客气地糊过去的同时把手搭到了对方草率的邀请函上。

以草率对付草率,绝无所谓不公平可言。阿帕基站起身,反客为主牵过对方的手,移到房间当中的空地上。报纸被踩在脚底微弱喊叫,继续踩下去,黑白剥离,地毯上就能开出一片沙漠绿洲来。

“先说好,我真的不会跳。”

阿帕基没有撒谎,他连两三年前的什么毕业舞会都没有参加,故他最多能记得一点很基本的不知道属于哪种舞蹈的舞步。乔鲁诺没有权利抱怨,即使他故意踩到对方的脚,也仅仅是反复论证了自己的确没有天份的事实,致于脚背吃痛则是少年单方面不听取意见的自讨苦吃罢了。

于是更理所应当的结局,乔鲁诺学的最快的部分就是踩脚,迅速,精准,力度也不小,阿帕基不得不腾出注意力来预判对方的动作。报纸被偏离目标的攻击打出一个个坑来,在无声无谓的小型战争中裂开口子,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四散的无辜牺牲品,被充当为礼花过后的一地彩色碎片。

时间稍久,最初的乐趣会变质,阿帕基知道。他总是会没来由地感到挫败,在尾声都还没探出头之前。与应付少年的这些无聊的要求相比,更困难的是在对方的从容和镇定自若里稳住阵脚,而前者不过一时兴起聚拢了又散开,后者则会根深蒂固地扎进骨髓里,顺着春天的玫瑰香气一同大大方方进入身体循环系统,要到某一年的秋天才能和花一起凋零。

阿帕基不是说自己在厌恶这些变化,他猜测他正处于漫长的适应期,并对少年产生异常的好奇。像是对方在想什么,在提出那些无聊的要求的时候,在注视着他的双眼镇定自若地笑的时候,在毫不迟疑地踩上他的脚背的时候,他们是否都处于同一个频道里。

是或否,答案不那么关键。这就好比人在冬至结束后会盼望带来春信的雨,地球本身并不贪恋那场雨,但那场雨注定会来;它不会是地球上的最后一场雨,它只是准时赴约后再离开,每年都会,这不影响地球对此有所期许。

“阿帕基。”

“干什么?”

“你真会跳。”

阿帕基憋着笑,觉得腹内的脏器都打了扭曲的结。

“——你真能说。”


O F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