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Shay Cormac/ Arno Dorian)

2018-05-11




圣殿骑士大师近日频繁出入教堂的消息引起了个别注意与猜测。忏悔或做礼拜似乎都不符合寇马可的风格,部下们低头窃窃私语着其余寥寥无几的可能性。

不知何人蓦然道了声“大师会不会是要结婚了呢”,一石激起千层浪,看似坐怀不乱也无心经营儿女情长的大师会在什么女人面前服软成了热门话题。

这事儿如果被谢伊知道,可能不只是扣除奖金那么简单了。




“寇马可先生,这真的不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神父说。

谢伊沉默而幽怨地顶着俩黑眼圈,和以往的他相比显得憔悴不少。

完全与婚礼这样浪漫的事沾不上半点关系,这个每晚都会困扰谢伊的问题起始于两周前,他在房内查阅卷宗时,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宾。

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到对方的潜入,他流露出了仅仅是一霎那但不该有的,足以让他送命的迟钝。

令人费解的是这无法动作的半秒钟里,悄然出现的刺客看上去也是状况外,恰好这一丝犹豫不决弥补了谢伊先前的失误。

漫长的半秒钟,令人粘腻不适的半秒钟艰难地流逝,回过神来的男人二话不说伸出右手就往他的腰侧捅了下去,不到半秒钟。

而他对今日的情景也早有心理准备,眼疾手快地扣住对方的腕骨,毫不含糊。

刺客的手笔直穿过他的身体,他的腰部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而他紧握的拳头里空空如也。




亚诺一言不发焦躁不安地来回徘徊,更确切的描述是脚不着地地飘,盘旋到天花板,半个身子落在下边。

如果亲眼见识到这个场面还不够证实某个事实,那么在前不久还有亚诺试着将半个身体毫无阻碍地穿过墙壁,地面之类冲击性巨大的切身体验,亦可供参考。

实际上在对方的手直直穿过自己的身体的时候,谢伊根深蒂固不信鬼神的观念就已然受到了重创,摇摇欲坠。

他使劲揉了揉眉心,决定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拾起地上的册子,专心寻找方才落下的条目。而这团姑且可以称作鬼魂的空气愁容满面地从窗口窜了出去。

直到夜幕降临这团空气悻悻然折返他屋里时,他正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好好休息一下。

没有搭理的必要和打算,他心烦着下周的任务,鬼魂认定他就是罪魁祸首的眼神,以及这不科学的世间竟然存在鬼的确凿证据,困倦地阖眼。

“喂!”

一直保持缄默的空气对他喊话了。

脊椎僵硬到酸疼,他尝试忽略背后的幽灵,甚至怀着“没准一切都是疲惫引起的幻觉”的侥幸心理,排空大脑企图入眠。

“是不是你干的!”

而那鬼魂显然不肯给予他任何机会,提高了音量,真真切切的声音逐渐凑近他的颈后。

“吵死了,什么我干的。”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闷闷地说。他不想应声,应声就像是彻底承认了世界上有鬼的存在这一现实似的,颇具挫败感。

“就这个啊!”

年轻的刺客已经适应新的情况与环境,仅对既定的事实不敢确认。他娴熟地从床上探出半个脑袋,眉头揪紧瞅着他,手指指着自己又去戳他,然后理所应当地穿透。

尽管表面上静如止水,谢伊差点没被这委实滑稽又惊悚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别担心,你大概是死了。”

他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和过往的认知,转而为了保障自己的睡眠善心大发,以称得上是温柔的语调回答亚诺。接着他叹息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酝酿睡意。

大概是斟酌不出此外的谜底,亚诺没再作声。

“灵魂是人死后的精神载体,会找生前连累他的人复仇。”——谢伊依稀记得有如此说法,超自然的荒谬存在他打心眼里是鄙夷的,而如今或许已经失去不相信的底气了。

无论如何,他现在要睡觉,哪怕天塌下来都得等第二天再钻研。




鬼不需要睡眠。

得出这个结论后,谢伊掀开被子坐起身,心情无比暴躁。

拜亚诺所赐,昨晚他一分钟都没能睡着。对方卖力地在他床边念咒似的给他把法国历史简单过了一遍之后心怀鬼胎地把刺客大师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循环播放了一整夜。

始作俑者现在正好整以暇地挂在天花板吊灯上慢悠悠地晃,睥睨着他的眼眸里满是戏谑。

他突然摘下项间圣殿骑士的十字徽章丢了过去,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被他无预警的动作惊到愣怔须臾,不明就里,旋即又得胜地笑了。

“早啊,寇马可先生。”

不妙啊。他望着远处那枚穿过亚诺的脸落到地上的徽章,完全没有去捡回的心情。彻夜未眠让他心力交瘁并且濒临大发雷霆的边缘。

假设他没有办法对付亚诺,而这混蛋又不会消失的话,那么他可能会死。人可是需要睡眠的,而亚诺有充分的条件和缘由收拾自己。

他按压了太阳穴好几下企图冷静,缓缓开口:

“你想怎样?”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败下阵来妥协让步,亚诺果断地抛出了条件:

“我要通过你和我的朋友确认一下情况。”鬼魂绕了个圈后补充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看得到或听得到我。”

“……否则你就不让我睡觉?”

闻言谢伊挑眉,心情略有好转。说出来大约是很幼稚的事,他可不喜欢被对手单方面牵制,眼下的情况还勉强能说是势均力敌吧。

“没错。”

亚诺话音未落,谢伊没精打采地站起身取下外套,没有否决对方的要求,懒洋洋地轻蔑嘲讽道:

“有必要吗?我看你肯定已经死了。”

小刺客不置可否语调轻快地回应:“要赌吗?”

回答他的是对方将门摔的“砰”的一声巨响,散发着难以忽视的火药味。




“十字架对鬼魂无效,理论上是对吸血鬼有效,寇马可先生。”

神父同情地拍了拍谢伊的肩膀。

“……随便,那种不存在的东西。”他强压下火冒三丈得快要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情绪,冷静地说,“关键是我要超度他,该怎么做?”

神父估摸是生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疑问,沉思了几分钟。

“你说的那个鬼魂或许没死。要知道,亡灵不会有那样的表现。”

也许吧,但即使神父说得再有道理,谢伊已无意再听下去,道别后便匆匆推门离开。

他不在意这名刺客是否还活着,当下情况如何,他只希望他现在能消失,去天国地狱或是回自己的身体里去都好,在那之后对方即便找到他复仇也无妨。

今天没有其他外出任务,刺客的鬼魂也不知跑去了哪里,他一头栽进被子里开始补眠。




谢伊有在内心勾勒过这样的景象和诸多细节,作为一个叛徒与为以前阵营效力的人见面或谈判。他不期盼也不排斥如此尴尬的局面,对此亦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果有选择,他会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遇见这样的情况。

亚诺应该没有说谎,他的刺客朋友确实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们极度戒备地向谢伊提出很多问题而尽管,圣殿骑士都在鬼魂的提示下悉数准确答复,也不能消除半点疑窦,或者说,适得其反,让他们更加不信任了。

老实说,他们能同意这次见面就算是给足面子了。谢伊很理解他们的担忧,如果换作是他,听到这些荒唐可笑的话,绝不会轻易买帐。

没有打上一架两败俱伤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归途过半亚诺才跟到他身后,谢伊随口问道:

“如何?满足了吗?”

亚诺的神情像是在下定决心。

“我找到我了。”

谢伊毫不惊讶,没有停下脚步,应该说,在刺客们同意会面的时候他便已有这样不知是福是祸的预感。

他转头看见亚诺皱着眉,虽然是灵体,可他总觉得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但不知道怎么回去。”

神父的判断是正确的,亚诺确实活着,以昏迷的状态活着。他的灵魂并不在自己的肉躯内,应该就是无法醒来的原因。出了窍长时间无法醒来,有可能之后也不会再醒来,即是死亡。

也不算坏事,谢伊甚至感觉心中石头落地:这意味着对方可以折磨他,而他也能耗死对方,意味着公平对决。

他摸了摸下巴,问:

“你记得你怎么受伤的吗?”

亚诺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摇头。

他久违轻慢地笑了起来:

“信仰之跃跳歪了吧。”

“……”

于是今晚,谢伊也没能睡好。




鬼魂没有再提出新的要求,有时候会消失,有时候出现在谢伊的房间里,一本正经异常认真地查看书柜里的卷宗。偶尔也他会无预兆的心情不好然后跟他吵闹捣乱,晚上一个劲儿折腾不让他好好睡觉。

或许是没有找到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方法吧,谢伊心不在焉地想。他不介意也不担心亚诺看到多少东西,充其量将死之人,除了自己以外也没有人能看或听到的幽灵,他觉得自己不会输。

这时亚诺把脑袋从背后探进他胸口,他有些恼火地低头,幽灵恰好露出一半脸正对着他:“哇,臭老头,你的心是黑的。”

好极了,他明天就去教堂打点圣水送这玩意儿去见上帝。

他清晰地感觉到额角的血管突突地跳,连续两周的糟糕作息让他不再能掌握自己的情绪。

“死也没什么不好。”翻过一页,他斜一眼盯着他的刺客,没好气地说。

“死也要拉你垫背。”亚诺不假思索立刻语气哀怨地回道,做足了幽灵的戏码。

他们两看相厌的局面想要化解轻而易举,何必那么辛苦继续留在这里张牙舞爪?他们碰不到彼此,不了解彼此,也没有必要纠缠不清。

谢伊低头写着,懒得抬眼,随口说:

“快放下对人间的留恋然后去另一个世界见——”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及时打住,笔尖停顿了一秒。累积的疲劳愤怒与烦躁倏地被一棍子打散,鬼魂没有反驳,没有说话,室内安静得可怕。

他不想去确认亚诺的眼神,只是闷头继续写。

过了很久他考虑到或许幽灵已经忿然地离开了,邃搁笔抬头,颈后一片酸疼。

亚诺无声地伏在桌上注视着他,眼底不起一丝波澜。




谢伊没有后悔过自己的任何行动,面对所有的岔路口他都是在非常清醒的状态下进行抉择,时至今日他都确定自己是无误的,不值得懊恼,不需要告解。

他不会说半点不感到亏欠,对于亚诺,或者那些无可选择成为代价的一切。诚然,他为履行职责而毁了一个家庭,但绝非后悔。 如此悲剧无论他身处哪个阵营都会上演,他不会为了无可避免的既定事实过分自责,从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接下去的几天亚诺都没再出现,他猜测着或者是不愿意再过来,又或者死了,都不是坏事。

他不需要再去打扰神父了,也可以安心睡觉了。充分休息过的大脑变得冷静可控,也不再一想到那个不合常理的存在就无缘无故愤怒起来。

日子开始变得和过去一样,他所习惯的那样。




谢伊都快忘了自己本不是个太乐观的人,当他回到屋内,看到熟悉的影子落在吊灯上慢悠悠地晃的时候才有了些觉悟:

或许他应该去找亚诺的本体所在,直接一刀捅下去,为这场闹剧写上决绝的尾声。

他屏息凝神忽略他,当他不存在,一如既往专注于自己手头的工作,时不时要告诫自己别忍不住去确认对方还在不在附近。

最近他睡眠充足,隐藏五脏六腑的焦灼变得不再困难。

幽灵也很配合地不吵不闹,而吊灯轻微摇晃的细碎声音时刻提醒着他,他就安安静静在上方关注着,以那天晚上一样的眼神,风平浪静一潭死水,说轻不轻说沉不沉。

他会不会是真的死了?谢伊艰难地抽出时间思考,关于对方的现状。

说不定不是件坏事。明明不是,给人的感觉却很糟糕。

他最终放下手上的文件,抬头看向对方。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亚诺的魂体又单薄不少,如果说之前是灵魂出窍,现在感觉应与亡灵无异。




夜里他准备要休息时,亚诺放开吊灯飘了下来。

幽灵开口说话的瞬间,谢伊居然暗自松了口气,令人怀念的熟悉感拔得头筹占据上风,覆盖了厌恶和不满,以致于他差点记不起现在的对方仍具备把他折磨得半死不活的能力。

“你会做噩梦吗?”

仅凭语气和表情,大约还能谈得上纯属好奇的问句,谢伊不能完全肯定,只是简单地回答:

“会。”

但他很习惯噩梦的造访,谈不上欢迎也称不上讨厌过往回忆的重播。人应当做噩梦,会做噩梦的才是人,这是一种良性的心理警示,不断提醒着当时的选择是非,强迫性的温故而知新。最初或许会害怕,最终大多会接受,甚至可以收获无上的安宁。

亚诺怀疑地盯着他,没有作声。

这大概……真是,他在心底沉痛地喟叹。这大概就是选择的代价吧,任何选择都会伴随而来的代价。况且,他还没有因为这个鬼魂的如影随形而做过任何噩梦,如此泯没良心终得因果报应,何其公平。

亚诺不致于让他万分愧疚,但却成了他扎在心头不致命的一根刺,怎么也挑不出来。即使他就在那里扎着一动不动,也无法当他不存在。




之前神父提到过一个方法,如果灵魂无法回到身体里,那么他应该和那些与自己关联密切的人接触,如此一来复苏的概率会提高——不过这个说法听上去并不科学,谢伊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或许是个突破口。

反正,事到如今,他也无法以科学的态度对待此事了。

亚诺闻言,一反常态比他更兴致缺缺地将目光游移到别处,好像已经不执着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我的朋友不会相信你的。”

半晌,他幽幽地说。

“没有特别在意的人吗?”

“没有了。”

丢下很干脆的答案,亚诺又回到吊灯上,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再说话不再打扰谢伊休息。

但谢伊反而失眠了。




再见到亚诺时已经过去两个月。

谢伊结束了例行任务回到屋内,那家伙正坐在他桌前占领他的位置,煞有其事地翻着桌子上的卷宗,拿着他的笔瞎涂。

“你来干什么?”

对方起身,神色无辜:“我还想问你,你拿我的发带干什么?”

接着直截了当地坐到他的办公桌上翘起二郎腿轻轻晃动,有得意而狡黠的弧度攀上嘴角,双眸直勾勾地望透他的,像要看穿。谢伊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浅金的,很刺目。

光落进窗口,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的断了,借你的一用。”

谢伊往前迈了两步后停下,自然而然地回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借后自己主动还回来是基本礼仪吧。”

对方不悦地瞪着他,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桌面。那根发带缠在他的指尖,火红发烫。

谢伊没再多迟疑,径直走过去下达逐客令。

“下次再见,就不会客气了。”

不料,这句话招致了对方更强烈的不满。亚诺皱起眉头,从他的桌子上滑下,然后摔门。

摔的是衣柜的门。

“……出来!”

谢伊拉扯着把手,怒意溢于言表。

之前亚诺的灵魂还出窍着的时候,与谢伊争执不下便会气恼地钻到衣柜里,仗着除了对方之外没有人听得到他的优势大声挖苦讽刺个没完,谢伊也拿他没辙。

不过现在如果他想要抓他易如反掌。

“鬼才搭理你!”

能得知这家伙还生龙活虎的,大概不算坏事。但谢伊不觉得高兴,恰恰相反,他异常烦躁。他有设想过他们会战场重逢你死我活,但根本没料到过对方会这么快恢复,而且光明正大地找上门催命。

柜子里突然传出笑声。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吧。”

“什么?”

他施加在门上的力道下意识地变小了些。

“灵魂归位嘛。”

“不懂。”

“因为只有你看得见我嘛。”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伊原本指望亚诺不会记得所有的事情,现在看来有点岌岌可危。如果他能回想起的东西太多太清楚,那么或许他应该在这里将他就地正法,鉴于他看到过不少卷宗的内容。

当然,如果他当时没有莫名其妙地拿走他的发带,或者干脆不管他任之生死,就不会有后续麻烦了。

这时年轻的刺客把衣柜细开条缝,含笑的眼睛看着他。

他瞬间有些挫败地叹息。

“你先出来。”

“你演示一下你怎么做到的嘛。”

“……你别后悔。”

他完全放开手,不再开口。

“……谢伊?”

在亚诺松懈的当口,圣殿骑士猛地拉开半边门,然后一拳挥到对方的脸上——如果亚诺反应再慢半拍的话,八成概率要二度破相。

“你……这是归位吗!”亚诺惊魂未定,转而又气急败坏地对他喊,这倒让谢伊有些忍俊不禁。

“当然,先出窍,再归位。”他心情已经好多了,“可以出来了吗?”




亚诺忿忿不平地又一次霸占他的办公桌,这次谢伊没有去赶他。算了,现在他也没有急需处理的事务,去跟个孩子争显得格外幼稚。

“喂,你在那个时候碰过我的吧。”

“说什么胡话。”

“我知道。”亚诺一口咬定,“肯定是你。”

鬼魂是没有触觉的——失去了大部分感官,有与世隔绝的飘渺之感——理应如此。然而消失前夜,亚诺漫无目的闲逛着,谁也不想见哪儿也不愿去的时候,发生了微妙奇怪的事情。

他停在半空中,抬起了自己的手腕端详——刚才这里传来了触感,要知道他很久没有过任何五感知觉了,突如其来的与外界切实的连接让他兴奋,紧张,又不知所措——但手腕的外观并没有任何变化。

“是吗?”谢伊咬着烟,眼神往不知名的地方飘,嘴上接着糊弄道,“可能是你朋友吧。”

“你又骗我。”

他猜得一点没错。想来应该是之前那次会面时的发现,他的朋友应该有接触过他的身体,而身为幽灵的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

谢伊不喜欢亚诺在这方面的敏锐,这样让他很难否认,也很难办。

很多事都是不知道会更幸福。

“你找我干什么?”

谢伊掐灭烟头,岔开话题。

亚诺愣了愣,逐渐偃旗息鼓,微微低下头小声嘀咕:“揍你啊。”

“嗯?”

“你……你……”他支支吾吾,“你害我做噩梦。”

“什么噩梦?”谢伊这次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小刺客一时语塞,他憋了良久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暖色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最后他恼羞成怒地甩手把桌上的册子丢到谢伊脸上:“混蛋你好好想想你干了什么吧!”

谢伊没来得及接住对方的攻击,那本册子正中鼻梁,落到地上。

不是吧。

不是吧。

他没道理记得那么清楚吧。

“这次你欠我一条命,算两清。”谢伊迅速站起身,拿了烟拉开门要出去,被那个不知是在生气在害羞还是两者兼备的家伙从身后揪住了大衣领子。

“站住!还不是你!都怪你!”

“别那么大声,现在所有人都听得到。”谢伊语气僵硬地好心提醒,腹内已经悔青了肠子。是,他确实说过他绝不后悔,但在残忍的现实面前那毕竟是些弱不经风的漂亮话。他认真思忖起关于伊甸碎片清除人的记忆的可能性。

“……谢谢。”亚诺缓缓松了手,嗫嚅。

“什么?”

“去死!”

按理说下一次见面就必须短兵相接了,不过,可能他们还有余裕和心情商量,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吧。


O Fim